安章京被赵安的骚操作搞的是又气又好笑,半响嗤笑一声:“赵大人,您这算盘打得我在军机处都能听见响儿!
嘿,合着您这儿不仅是一毛不拔不想还钱,还憋着坏想从中堂大人这儿再抠出三百万两来?啧啧啧,天底下的好事怕是都叫您赵大人得了去喽。”
翻译一下,你小子赖蛤蟆想屁吃呢。
“安大人这话说的,在下能是这样的人?”
赵安讪笑一声,解释道:“在下如今只是署理巡抚,名不正言不顺的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不少事都没法明正言顺办,可要是中堂大人肯抬抬手帮我把这署理二字去了,那局面就大不相同了。”
顿了顿,将身子微微前倾,“安大人想必也明白,一省实任巡抚能做的事岂是一个署理能比的?
就拿在下在安徽做的那些事而言,往表了说是为了政通人知,工商兴达、百业繁荣。往里了说,这些事做好了哪一桩不是财源滚滚?办好了莫说是偿还中堂大人的利息,便是再借三百万两这利息在下都给的起。
可要是朝廷哪天给安徽再派来个巡抚,安大人觉得在下做的那些事还能继续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巡抚在上面压着,在下这个藩台真就难以施展,跟中堂大人借的这笔银子届时怕也不好说啊。
中堂大人若是帮了在下这忙,在下又岂能不把中堂大人放心里?到时中堂大人有什么嘱咐,又或什么难办的事,在下岂能不为中堂大人分忧?”
潜台词是回去让你家主子帮我把署理去掉,不然还不上钱不要怪我耍无赖,而是我因为职权受限关系无法偿还。
其实这事和珅就能办到,为啥要请四福儿出手呢。
没别的原因,只因福长安又贪又蠢,容易着道。
和珅那边,赵安哪能这么忽悠他,得实打实的把孝敬给人打账上才行。
别看和珅先前过来时对赵安称赞有加,可露过什么实惠口风?
只字没提去代转正的事。
多半指着这事收一笔呢。
他不送,你不送的,中堂大人这么大的排面怎么维持。
没有福长安这傻瓜,赵安只能捏着鼻子给和珅送礼,但这二傻子自个跳出来恶心人,自然就要利用下。
能省则省嘛。
安达礼眉头微皱似乎在消化赵安这套“歪理邪说”。
要说安章京跟着福家久了,贪赃纳贿的事没少见,白手套黑手套的事更是不新鲜,但像赵安这样要官不给钱反而要借更多钱的还真是头一回碰上。
仔细琢磨,也不无道理。
四爷已经借了这小子二百万两巨款,一百万两一年利息是十五万两,这二百万两一年就是三十万两利息。
安徽是个穷省,一年留在藩库的财赋节余不到百万两,一下拿出三十万两还利息肯定吃力。
但这赵有禄如今在安徽大搞工商兴省,搞了不少产业,吸引了不少江南有钱人在那“投资”,商路就是财路,商业繁荣了地方收的税就会更多。
税收多了自然有钱还贷款的利息。
可朝廷要是再“安降”一个巡抚到安徽,那赵有禄在安徽的影响力就要大大下降,万一新巡抚与他不合,暗地里拖这赵有禄的后腿,使之无法捞取更大油水,到时他拿什么还四爷的债呢?
至于巡抚这个岗位嘛,说是不可能拿出来卖的封疆大吏,但想当巡抚的人多的是,凭什么就让你当呢?
除了皇上钦命的,其余私下里也是明码标价。
安达礼就知道云南巡抚谭尚忠为了这个岗位在京里上下打点花销了二十八万两,其中和珅一人就拿了他十五万两,自家四爷则拿了他六万两,其余七万两则被其他相关人员给分了。
山东巡抚伊江阿是和珅的亲信,但前后为了山东巡抚这个职务也花了三十多万两。
偏远省份的云南巡抚要花二十八万两,山东得三十多万两,安徽虽然不富裕但毕竟是内陆省份,且属两江境内,价格当与山东看齐,三十万两肯定要的。
那么,算上二百万两的利息及买巡抚的银子,眼前这小子最少要拿出六十万两才行。
结果一文不拿还要再借自家四爷三百万两,这就有点
不对?
安章京突然意识到此事的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再借的这三百万两按年息一分五厘算的话,眼前这小子一年得付四十五万两利息,加上之前二百万两的,一年就是七十五万两!
这他妈的不是一毛不拔,而是一种以借贷形式完美绕开行贿受贿之嫌的巨额“赠送”啊!
都当一省巡抚了,还怕他赖账不成!
官场上送礼有雅贿、文贿一说,面前这位则是“借贿”。
一年七十五万两,还上十年就是七百五十万两,本金五百万两未动,这手笔莫说买个巡抚了,买个总督,甚至军机大臣都绰绰有余。
只不过这利息相对安徽藩库实际收入而言,还是太多了。
“空口白牙的,赵大人连先前借的银子利钱都还不上,这再借三百万两,就大人您那安徽大库一年才进几个钱?算你明年藩库进项翻上一番,赵大人恐怕也无力偿还吧。”
在军机处办公厅当差的人,哪个不精明,哪个不会算账?
赵安的回答是他有个抵押物可供福四爷参考参考。
安达礼好奇:“什么抵押?”
“不瞒安大人,在下已与本省学政徐大人联名向朝廷上书奏请于安徽开设临时捐纳,折子想来已经到了通政司,估计封衙原因没到军机处.”
赵安的意思只要福长安能帮忙通过安徽这份奏请开捐的报告,捐纳所得用于优先偿付利息。
“初步估算,若能开捐,所得捐纳银两,至少这个数.”
赵安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显然不是三万两,也不是三十万两,而是三百万两。
这个数据是参考甘肃冒赈案的,甘肃那边几年弄了一千六百多万两,算下来每年捐纳所得有三百多万两。
安徽比甘肃要富,皖南文风又重,卖功名的话三百万两轻飘飘的,这还没算卖低品官吏职务收入。
乐观估计能卖出五百万两。
“捐纳所得三成专门用来支付中堂这边头年利钱,往后在下就是勒紧裤腰带也不让中堂大人费心,这不比现在逼着在下从空空如也的藩库掏银子要稳当得多?”
赵安其实更想说的是最多还你家四傻子三年利息,反正本金也有五百万两,等白莲教乱一起,你家四傻子就是把我通讯录爆了我也不鸟你。
“捐纳?”
安达礼心动了。
开捐纳粟是朝廷缓解财政压力的老办法,也是各级官员中饱私囊的良机。如果赵安真能在安徽把摊子铺开,并且承诺三成收益优先用于偿还四爷出借款的利息,那绝对是没问题的。
“还请安大人多费心,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赵安说话间,桌上又多了张银票,面额明显多了不少,是张三千两的。
两张就是四千两,赶得上安达礼十年工资了。
“此事下官回去与中堂大人说一声。”
安达礼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手指不经意地在桌上敲了敲,两张银票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他的袖中。
“不过赵大人您这想法着实有些异想天开,中堂大人能否首肯,下官可不敢打包票。”
军机处混的人,没个把话说死的。
赵安立即满面堆笑拱手,无非说些成与不成都不关安章京的事,这四千两权当交个朋友,这次不成,说不定下次能成呢。
客客气气送走福老四派来的讨债鬼,待人走后赵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微哼一声福老四要是钻这个套,将来老实的话就算他的首轮融资没收其家产饶其一命。
以福长安的贪婪和短视,绝计钻这个套,毕竟四傻子做梦也不会想到大清朝的安徽巡抚会是个反贼。
说不定还会认为这下能彻底吃死赵安呢。
夜里没人再来拜访了,在京工作的安徽籍官员基本不知赵安这个家乡父母官抵京,就算知道也因为与赵安没有工作交结缘故不会特意来访。
毕竟,小学文凭的赵安于京师实属异类。
次日,继续在试馆等通知。
京师年味已经很重,大清早的就爆竹声声,满大街的春联喜字。礼部王主事透露除夕夜宫中会有盛大晚会,除戏剧、杂耍外,还有类似小品、相声的表演,晚会最后还会有礼部和理藩院的人专门为老太爷宣读藩属国的进贺。
参加晚会的除皇子皇孙、宫中嫔妃外,在京的王公大臣基本都要参加,热闹的很。
也是乾隆二十五年以后老太爷规定的过年项目。
赵安估计明天应该有人通知自己参加晚会,但或许不会被安排面见老太爷,毕竟那么多人在,老太爷哪有心思专门见一个署理巡抚。
下午等的无聊,却有个导游过来请他到内城,也就是满城逛一逛。
这导游不是别人,正是前番在宿州追随赵安平定白莲教乱的宗室侍卫庆遥。
人如今已经高升正三品的头等侍卫,在皇城西华门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