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丰六年,四月二十五。
兴庆府,白高殿。
丹陛之上,时年十二岁的国主李秉常,微阖着眼,扶手肃坐。
一双眼睛,不时不动声色的轻抬,闪过一丝期许之色。
而受其注目者,赫然就是立于大殿正中的副都统,李清!
“启禀太后,国相行军西凉,遭人设伏,不幸亡故。”李清微低着头,上报道。
“嗯。”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遍大殿。
以沉稳为主,不乏些许雍容与哀戚,却是垂帘听政的梁太后。
国相亡故!
上上下下,蕃汉大臣,不免为之议论起来。
有道是空穴不来风。
关于梁乙理亡故的消息,大军尚未入京,就已经在京中流传了起来。
时至今日,已经传了足足三日左右。
凡入殿者,或蕃或汉,其实大都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即便如此,传言真的被证实,也还是让不少人的心头生起了些许不安。
无它,梁乙理实在是太过重要!
作为国相,也是国舅,梁乙理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
以其为政治核心,至今已有五六年之久,已经从上到下构建出了真正的关于“外戚干政”的
外戚党政治利益集团。就算是太后梁氏,论起重要性也是万万难以与之相媲美。然而,让人难以接受的在于,就在这形势一片大好、局势欣欣向荣的的情况下,梁乙理突然
就没了?
太仓促了!
国相梁乙理,几乎是毫无预兆的被人截杀,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而且,还不单是梁乙理一人。
就连其子梁乙甫,也没了。
父子二人,尽皆亡故。
逢此遭遇,以梁乙理为核心的利益集团,甚至都没法找到一位可代表利益核心的“继承
人”。
此外,太后梁氏也并没有其他的哥哥或者弟弟。
梁乙理也是独子!
这一来,问题可就相当严重。
国中政局,注定为之一变。
轻则,涉及相位更替。
以梁乙理为核心的利益集团,有其独特的亲疏、地位的远近关系。
以新国相为核心的利益集团,也会有其独特的亲疏、地位的远近关系。
这就可能涉及“掉队”现象。
一些倚仗着梁乙理,从而身居高位的核心人物,可能就此失宠,退出权力核心。
这也即,可能涉及外戚党的内部斗争问题。
重则,可能涉及太后与国主的斗争。
国主李秉常,年十二,已经有了一定的见识和心智,肯定是不甘于作傀儡。
趁此良机,太后和国主十之八九会有一定的争斗。
这也即,外戚党利益集团的外部危机。
若是算上南征大局,那就更是让人心头烦躁,不由自主的为之不安。
于政治,内忧外患。
于军事,也是内忧外患。
如此,自是不免让人心慌,议论不止。
“自辅政以来,国相治社稷、镇边疆、安黎庶,系社稷之干城,鼎固江山之重臣。”
“今,不幸亡故,本宫哀恸不已,有心以重礼葬之。”
“然”话音一转,梁太后泠然道:“然,大军南征,外有悍敌,不容半分轻视。”
“传本宫令,一切从简,礼部、工部、太常寺一齐拟定,以一品礼治丧即可。”
作为国相,也是国舅,梁乙理的地位可谓是万人之上。
若是以往,涉及为梁乙理治丧,肯定会有类似于“辍朝”几日的决定。
如今,仅是纯粹的以一品礼治丧,已经是相当从简。
梁太后冷声,淡淡道:“南征军政,关乎重大。”
“副都统李清性子忠正,劳苦功高,着即日入枢密,任枢密副使,转都统军,司掌南征军
政。”
短短一句话,就将梁乙理亡故的消息轻描淡写的带过。
从头到尾,梁太后甚至都没有表现得太过悲伤。
这并非说梁太后就不悲痛,而是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维持镇定,表现得毫不悲伤。
究其缘由,主要还是为了不引起较大的政治恐慌。
外戚干政,本就是“非正统”。
国相亡故,一些意欲扶龙上位的臣子,肯定会心有意动,蓄势待发。
而外戚党,也定然是人心浮动,焦虑不堪。
不为其他,就为“正统”二字。
正统,天然就自带一定的优势。
就算是西夏政治架构与大周不一样,也不影响会有人主动成为从龙之臣。
说到底,从龙本质上就是“扶龙于微末”,可算作是顶级的政治投资之一。
凡是涉及帝位之争,就连一些冷门宗室的灶都有人烧,更遑论李秉常还是堂堂正正的国主?
一而旦李秉常真的借此机会成功政变,外戚党的结局可就注定悲惨起来。逢此情形,作为外戚干政的主要源头,梁氏也察觉到了窘境的存在,唯有尽量维持镇定,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否则,除了引起外戚党的恐慌以外,别无半分好处。
至于封赏李清
帘幕之下,梁太后紧紧攥着凤袍,秀眉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李清是午时入的京!
此刻,也仅仅是未时而已,相距李清入京不到一时辰。
蕃汉百官,其实都是单独特地召见入宫的。
为的,就是宣布国相亡故的消息。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清,带了足足两万大军入京!
梁氏心头有种不妙的预感,但又不太说得上来。
主要在于,两万大军都是老老实实的屯于城外,并未有半分异动。
李清,也是一副忠正的样子,乖巧非常。
也因此,即便梁氏心头不安,却也唯有以高官厚禄重赏之,以期莫要徒然生乱。
“臣李清,拜谢陛下、太后娘娘。”
李清一步迈出,行了一礼。
观其摸样,俨然还是狗腿子的样子,甚是恭谨。
“嗯。”
梁氏心头稍安,沉吟着,旋即问道:“国相印、首领印,可在都统军的手上?”
国相印、首领印,都是掌握军政大权的凭信。
为今之计,必须得暂时收归大印,并尽量稳住大局。
其后,就可从支脉选取几位得力的侄子、叔伯,任职国相,继续掌权。
圈养国主的路子,从战略上讲没有半点问题,未必就行不通!
“国相印、首领印,皆在
李清就要作答。
就在这时
“杀!&"
“啊!”
“诛杀奸佞!护驾有功者赏,助逆者夷三族!”
“清君侧,靖国难!”
阵阵喊杀声,猛地传来。
大殿上下,蕃汉大臣,尽皆愕然。
不少人面色微变,暗道不妙。
这是,政变!
李清、李秉常,君臣二人,相视一眼。
仅是一刹,李秉常便领会了意思,猛地起身,向外跑去。
仅是五六息,便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以前,从殿中溜了出去。
此举,主要就是防着外戚党的人以李秉常为人质,亦或是干脆杀了李秉常,从而使得政变功“抓他回来!”
亏一篑。
梁太后面上一骇,意识到什么,连忙大呼。
可惜,已经晚了。
“哒——”
“哒——“
甲胄相击,铁矛相撞。
百十悍卒,或是佩刀,或是持矛,猛地冲入。
“尔等这是要造反吗?”
一名大臣走出,就要质问。
“噌!”
长刀一划,大臣就此倒地。
“这——“
蕃汉大臣,尽皆骇然。
“莫要轻动!”
嵬名阿吴大吼一声:“此举,仅为清君侧,杀妖后。”
“不想死的,都蹲下去!”
上上下下,齐齐下蹲,不敢作声。
大殿中镇守的军卒极少,也就不到二十人。
约莫二三十息左右,单独镇守在大殿中的军卒,便已尽皆杀光。
其后,三步一人,目光凶悍,肃然而立。
一切,都实在是太快!
或者说,这就是一次水平较为正常的宫变。
以最快的速度,掌控最高层的生死,就算是宫变成功。
至于其他的一些禁军、宫女、太监,根本就不重要。
宫变的核心,就是斩首!
一场合格的宫变,就是以斩首为核心的宫变。
一旦最高层被掌控,亦或是被杀,就算是来“救驾”的禁军,也唯有乖乖受降。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隆政变,就是如此。
尚且还是“千古一帝”水平的唐玄宗李隆基,就是以一种相当惊人的速度斩杀了韦皇后、安
乐公主、上官婉儿及韦氏核心党羽。
韦氏集团遭到瓦解,禁军自然也没有反抗的必要,轻轻松松就被其收服。
如今,李清俨然也是差不多的手段。
“启禀太后娘娘,臣,枢密副使、都统军李清,有奏。”李清淡淡一笑,倨傲的站着,并未“这—”梁太后身子一颤,眼中泛起些许波澜,就连金钗凤冠,也不免为之晃动。“都统军,这是何故?”梁氏就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行礼。
她不理解,为何一条上等的“好狗”,人人皆知的太后党,为何会选择支持幼主李秉常?
臣李清,昧死上言,伏望太后从人心,顺天意,以大局为重,即日撤帘!”李清面色一肃,沉声道。“伏望太后从人心,顺天意,以大局为重,即日撤帘!”“伏望太后从人心,顺天意,以大局为重,即日撤帘!”
百十军卒,齐齐大声附和。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少大臣连连颤抖,甚至于有人腿脚发软,一度失禁。
西夏,变天了!
熙丰六年,四月二十五。
太后梁氏撤帘还政,不幸坠水而亡。
国主李秉常即日临朝称制,正式掌权。
都统军、枢密副使李清被任命为国相,主管国中一切军政。
监军使嵬名阿吴被任命为枢密副使,执掌军中大权。
熙丰六年,四月二十六。
一道消息,自国相府中传出。
量大夏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为求生存,西夏决定退兵三百里,连割兴、怀、永三州,臣服为臣。
一时间,消息传遍辽、周、夏三大政权,引起阵阵骇浪。
新州,金盆寨。
中军大营。
南北面官,有序肃立。
耶律洪基拾着文书,眼皮连连跳动,面色沉得吓人。
西夏内乱了!
不单是内乱,西夏还臣服了!
也就是说,本来的联夏抗周,一下子就成了大辽抗周。
二打一,成了一打一!
“陛下!”
“不能再惊而不定,犹豫不决了。”
宰相赵徽一脸的焦急,沉声道:“女真反抗,国中可谓内忧外患。”“如今,西夏更是主动割让疆土,臣服为臣。”“如此一来,大辽便是彻底孤立无援。就算是接着打下去,也无非是以一对一,平白损耗国力而已!”“以老臣拙见,何不暂且隐忍,小屈大伸,遣使求和,以求来日之转机?”耶律洪基脸色一沉。关于求和的声音,其实一直都不小。
但真正让宰相都劝谏的求和,仅此一次!
自上而下,一一扫视过去,耶律洪基心头暗自一凉。
无一例外,南北面官,尽皆一副死了爹娘的丧气样子。
军心和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其实,辽国骑兵的优势还是不小。
游牧民族,于马战上的确是颇有天赋,这一点让人不得不承认。要是真打起来,单就骑兵而言,两军大概是五五开左右,甚至可能是六四开,略微占优。但问题就在于,辽国没有火炮。大周打赢一场,基本上都是借着机会顺势以火炮攻城。
辽国打赢一场,除了观望以外,别无他法。
毕竟,骑兵本来就不适合攻城。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两军交战越久,就越是丢城丢寨,越是显得辽军颓废不堪。
时间一长,自是不免让军中士气为之衰落。
且不难预见,往后的士气会越来越低。
西夏求和,也即意味着大周可以向燕云投入更多的兵力!
如今,燕云是六万人打九万人。
日后,可能就是六万人打十万人,十一万人,乃至于更多。
本来就有火炮的劣势,更遑论兵力还较敌军更少一些?
结局,已然注定!
“唉!”
一声长叹,耶律洪基阖着眼睛,没有说话。
其实,求和意味着什么,大伙都一清二楚。
燕云十六州!
但,耐不住士气实在太低。
无论是将领,亦或是军卒,都已经被打得没了信心。
求和之声,已然渐渐沦为主流。
“唉!&"
耶律洪基连连叹息。
半响,一道艰难的声音响起。
“可!”
《知否:我,小阁老,摄政天下》花雪飘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