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空间的最深处,一个就连摩根与掌印者也探测不到的空间内……
“感觉如何啊,恶魔。”
在亚空间的战斗,与在现实宇宙中的流血厮杀,是截然不同。
在这里,没有子弹划过耳侧的嘶鸣。
没有炮弹的隆隆声响。
没有来自于视野之外,战友声嘶力竭的怒吼与临死之前的哀嚎。
没有硝烟,没有尘土,没有鲜血的刺鼻与坑道的恶臭,没有载具与神机行走在大地上的震颤轰鸣,在炸药与毒气被最恶毒的头脑发明出来之后,人类每一场真正的战争都必将经历过的恐怖与疯狂:在亚空间的土地上却是无处遁形,无影无踪。
它不像是卢瑟此前所经历过的,所熟悉的任何一场战争。
但如果仅凭这一点,就相信诸神的领域比现实宇宙更仁慈的话:那便大错特错了。
无边无垠的浩瀚之洋,的确缺少了那些庸俗的恶毒和丑陋:在远比银河系本身还要宽广无数倍的浩瀚体量中,任何智慧种族的黑暗面都是不值一提的,就像是一杯最辣的树胶脂毒素足以杀死一百个人,但也无法影响到任何一片大海。
从这一点上来说,亚空间的确无愧于浩瀚之洋的名字。
它拥有着海洋般的广阔,但同时,也拥有着海洋般的深邃与未知。
在这里,你的确感受不到现实。
但现实之外的事物,往往更加恐怖。
当战争不再用鲜血、子弹、以及头顶上永无宁日的阴云做装饰时,浩瀚之洋却展现出了更加疯狂的一面:在这片能量与波涛中所进行的战斗,让人类的自相残杀显得是如此的和蔼可亲。
卢瑟只用一场战斗的时间,就学会了这个无比宝贵的道理。
他被迫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如同刚刚握剑的新人一般,学习着一种完全陌生的战斗方式:他与一头不存在于任何史书中的恶魔在由无数道光怪陆离的色彩、声波与维度所构成的汹涌波浪中战斗,数之不尽的岁月与星球在身旁一闪而过,创造、辉煌与毁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在他们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向对方发起看不见的攻势时,又有多少个悬挂在遥远天边的世界与文明,经历了只属于他们的迭起兴衰、风云变幻:恍惚间,他仿佛目睹了人类曾经的崛起与璀璨,又仿佛那只是挥舞剑刃时眼角的残影。
他在时间的长河中辗转腾挪,任凭其中的滚滚波涛肆意流淌,在这种没有智慧也没有理性的毁灭之力面前,卢瑟所能做的只有狼狈的逃离,在那些凶狠的掠食者身旁如流星般匆匆而过,在下一个恒星的照耀中再次与他的对手展开厮杀。
卡洛斯,那双头的怪物,它就像是一道漫游在卢瑟思想中的影子,游刃有余的穿梭于这个由概念构成的虚假世界中,它时而在卡利班人的身后现身,尖锐的脚爪足以将钢铁护甲撕成碎片,时而又躲藏在远处,挥舞的魔法弹足以遮蔽整片天空。
从始至终,这头狡诈的恶魔都牢牢的掌握着战斗的主动权,仿佛在下一个心跳间就能轻松的夺走卢瑟的性命:但不知道是恶劣的本性喜欢折磨他的对手,还是冥冥之中忌惮着更强大的存在,织命者始终没有发起真正的必杀攻击。
卢瑟的本能告诉他:应该是后者。
他清楚的看到,每当卡洛斯的本体或者攻势离他太近的时候,他胸前的四枚勋章便会不约而同的迸发出光芒:其中庄森与摩根赠予的最为凶狠,反而是帝皇和马卡多并不会每次都出手,不过当情况危急时,他们的能量会更加强大。
奸奇大魔的利爪与权杖在看不见的护盾面前折戟沉沙,足以摧毁一个世界的魔法弹也无法伤及卢瑟分毫,而当它开始念诵着那些传承古老的咒语,准备让骑士成为又一具消散在无边伟力下的冤魂时,它的另一个头就会开始尖锐的咆哮。
那是能够看到未来的那一个。
“停下!”
它向着另一个自己歇斯底里。
“你会害死我们的!”
“不要留下气息:祂会找过来!”
即便相隔着遥远的距离,卢瑟依旧能够听见那话语中真切的恐惧。
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在织命者的又一次进攻无奈受挫之后,屹立在散发着金银色光芒的领域中央,握紧他的长剑,向着千米之外的大魔挥刀。
每当他发动攻击时,他背上身披白袍的友军都会随声而动,它从未说话,也从未有过剧烈的反应,只是当卡利班的老骑士向面前的虚空挥出平平无奇的一剑时,白袍子下的身影就会拍一拍手。
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寒芒,便会伴随着卢瑟的动作,向奸奇大魔扑去。
每当这个时候,织命者便如临大敌。
即便它拥有了最好的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向卢瑟发起进攻,转而挡下或者干脆躲开卡利班人的剑气。
在一次猝不及防中,卢瑟曾亲眼目睹过奸奇大魔失败后的场景:那道寒芒在卡洛斯宽阔的羽翼上,霎时就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黑色与蓝色的血喷涌而出,织命者的呻吟伴随着银河亚空间最深处的低沉笑声,让卢瑟只觉得遍骨生寒。
不知为何,他无法在这场战斗中,获得哪怕一丝一毫的满足感和荣耀,即便看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在他的剑下受创,卢瑟也只会感觉到越来越多的恐怖:这种恐怖并非来自于面前的织命者,而是那道若隐若现却始终萦绕在耳旁的长笑。
它似乎远在天边,却能够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卡利班人与奸奇大魔的战斗:卢瑟还敏锐的发觉到,即便是织命者,似乎也对这个笑声的主人充满了敬畏,但即便沦入到再落魄的局面,卡洛斯也从未试图向这个声音的主人请求过帮助。
它只是一遍又一遍。与卢瑟进行的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卢瑟杀不死它,他向卡洛斯发动了千百遍进攻,往往只能有一到两次擦过奸奇大魔的羽翼,与其说他是在与织命者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销量,倒不如说他只是一个工具,是他身上那个身披着白色长袍的袍的小人,以及身前勋章们的工具。
他们告诉他应该防备何处,应该在何时发起进攻,而卢瑟是要做的,仅仅是在亚空间中完成进攻这个概念,余下的一切便自有他的盟友们来搭建。
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卓越的,而且恰到好处的工具。
就像是在现实宇宙中的地位。
短暂茫然后,卢瑟欣然接受了这一点。
他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回到了自己成为骑士最开始的那段岁月,全神贯注的投身于了一场单纯的战斗:他目睹了织命者卡洛斯的挫败感越来越强,这头怪物明明有着强过卢瑟千百倍的力量,但它又远不如站在卢瑟身后的那几道意志。
只要胸前的光芒还在闪耀,只要宝剑上的火焰还未退去,只要肩头的白色身影还在沉默地屹立:卢瑟便不可能输。
至少,他不会输给几乎毫无准备的织命者卡洛斯。
在又一轮铺天盖地的魔法弹雨被银白色的光芒轻描淡写的抹去后,就算是最傲慢的奸奇大魔也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
于是,它退到了远处,隔着无数道破碎的世界与维度,与卢瑟相望:即便是卡利班人肩头那道伫立的白色身影,在这个距离面前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织命者放弃了这场战争。
它意识到了:万变之主也许从一开始就并不渴望见到自己的胜利。
它只是一次试探,或者一封通报。
告知正在沉迷于内斗的帝国:他们即将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至少卢瑟是如此认为的。
直到卡洛斯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但奸奇大魔那低沉的诅咒声还是如此的清晰。
“你在违抗命运。”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那颗象征着未来头颅竟缩回到了暗处,只留下另一个头在向着卡利班人咆哮。
“你在驳斥诸神的智慧。”
“你本应接受他的,卢瑟。”
“你不知道你拒绝了什么。”
“不会有下一次机会的。”
“听我一言,雄狮的子嗣。”
“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你的世界会在你的眼前燃烧。”
“你的军团将消亡,成千上万的性命将被献祭给更恐怖的存在。”
“和祂相比……”
“我们……会是更仁慈的选项。”
“你会明白的。”
“你会知道的。”
“献祭于混沌,献祭于诸神。”
“会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而当受诅咒者破土而出,当祂掀起连浩瀚之洋都为之哭泣的战争时。”
“你们的历史,也会为之终结。”
“不会有第四十个千年了……”
“这一次,受诅咒者可不会凭借他一己之力的决心,就摆脱他曾许下的诺言……”
“当神圣泰拉被吞下的那一天,你终会为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而悔恨终生。”
“我听过更动听的劝诱,恶魔。”
面对织命者恶毒的低语,卢瑟的嘴角甚至没有一丝触动。
“上一个向我这样说话的人,从我的手中带走我的儿子:还给了我一个父亲。”
他以一种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平静诉说了这句话。
“实话实说:我不喜欢那个家伙。”
“那个被称为人类之主的家伙:他并不是我梦想中渴望效忠的主君。”
“但……”
“如果你连他都远远不如的话。”
“那还是趁早滚回你的主子身边吧。”
“说不定,等它笑够了,它还会愿意留下你卑贱的狗命。”
“告诉它。”
“如果它想要战争,那么帝国从来都不会拒绝任何一场战争。”
“让它来吧。”
“让它冲出你们恶毒的牢笼。”
“裹挟着它的大军与狂徒。”
“如神明般降临,然后如怪物般死去。”
“帝国……不在乎。”
“我聆听过更狂妄的话语,凡人。”
令人惊讶的是,织命者卡洛斯的声音竟不像之前那般疯癫了。
他以一种更加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幸灾乐祸的腔调,侃侃而谈。
“但他们的荣耀都远不如你。”
“他们的下场也远不如你。”
“卢瑟。”
“庆幸吧。”
“你得到了真正的荣耀。”
“你的狂妄,你的卓越,你的可能性。”
“让伟大意志注意到了你:现在,祂对你充满了兴趣。”
“……什么?”
卢瑟皱起了眉头。
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因为他肩头上的袍子小人正在瑟瑟发抖。
“什么都不重要了。”
卡洛斯张开了双手,羽翼扇动,奸奇大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因为……”
“祂已经来了。”
卢瑟停顿了一下。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我可不会害怕手下败将的君王。”
但话音未落,在空气中,卡洛斯那古怪的笑声便如影随形。
“如果击败了一道影子,就能让你如此欣喜的话。”
“那边欣喜吧,凡人。”
“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语落罢,奸奇大魔的思维与气息便彻底离开了卡利班人的脑海。
这并非退让,而是躲避。
因为就在同时。
一个更强大的气息、意志:或者仅仅只能用存在来囊括的事物,已经漫不经心的抓住了卡利班人的灵魂。
卢瑟感觉自己无法脱身。
他的世界被永远的改变了。
一个概念冲破了理性的大门。
庞大、狰狞、万事万物都在因为它的到来而熊熊燃烧,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时间,所有的存在与维度,哪怕是群星之彼的万般光芒所勾勒出的银河幻景,在它的面前如同凡人般渺小:哪怕是在人类曾经出现过的最癫狂绝伦的梦境里,也不会存在如此恐怖且强大的怪物。
在那超凡脱俗的躯壳下,隐藏着的是全银河跳动的噩梦。
它宛如一块大陆,一块儿用无数个星球和世界拼凑而成的大陆,那模糊的伟岸轮廓中蕴藏着卢瑟无法理解的古老,但它肯定比灵族更古老,比绿皮更古老,它炫目的光芒和洋溢而出的能量波纹,比卡利班人亲眼目睹过的原体灵魂都更加璀璨。
哪怕是帝皇:卢瑟亲眼所见的帝皇。
在其生命的形态上,也不会比眼前之物更高级。
它不是恶魔,也不是原体,更不是现实宇宙中所存在过的任何一种事物。
在所能理解的概念中,似乎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卢瑟现在看到的一切。
“神。”
当卡利班人的嘴唇不由自主吐出了这个象征的终极力量与概念的词语时,他在自己的肩头上感觉到了一股诡异:卢瑟下意识的摸了过去,却只摸到了一张破布。
一张干瘪的,不再有任何实物的白布。
那属于卡利班的袍子小人。
但里面的东西却已无影无踪。
卢瑟怔怔的望了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肩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撮深黑色的灰。
而那张曾经属于袍子小人的,汇聚了旺盛生命力的白布:如今却已经连一丝一毫的生机都感受不到了。
卡利班人没有悲伤,眼前的存在让他甚至忘记了悲伤。
他只是怔怔的,又望了回去:望向了那个让他的灵魂为之尖叫的身影。
仿佛这就是生命的本能。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成千上万的世界与纪元在存在之物的面前尖啸,崩溃,化为灰烬。
他看到了那些凌乱不堪的光芒色彩,他们以十倍、百倍、千倍的扭曲,互相疯狂的撕咬与吞噬,直到化为虚无,直到在无穷无尽的变化中不复存在,那就连最本质的黑色都已经被抹去了概念:唯独留下一片根本算不上白色的空白。
什么都不剩下了。
在神的面前,一切的存在失去了意义。
唯有卢瑟仍能够屹立。
但这并非他的力量。
而是祂的兴趣。
祂渴望,在这一瞬间的渴望,让卡利班人能够亲眼看到自己。
卢瑟便这样做了:此时,他的灵魂与肉体早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充满了恐惧与激动,用颤抖的双眸不得不看向了最终的存在。
他看到了山一般庞大的身影,哪怕是传说中的利维坦与之相比也是如此纤细。
他看到了无以计数的手指,眼球、触手和一张张同样扭曲,说出了同样话语的狰狞面容,他们来自于他认识的每一个人,却又是如此的陌生,他听不懂他们的口中到底在低语着什么,但他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看到了最终的存在,其端坐在由所有不可能之物所汇聚而成的宫殿中,在流动的水晶王座上仰望着消失的一切,祂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断的变化与自我毁灭,祂的脸上重复着斜视与嘲弄的神情,头颅高高的昂于胸膛之上,却又仿佛在胸膛之中,如牛一样的角长在肩膀的尽头。
原始的烟雾围绕着祂,当它们逐渐消散的时候,祂又换了种模样。
祂成为了一条蛇,一只乌鸦,一位无头的雅典娜,一团彩色的迷雾,一座由血肉构筑的钟楼,一位沉默的陌生男人,一个可怜又扭曲的少女,一团自相残杀的触手……
无数种变化,无数种可能,直到一切的一切在某个时刻突然停滞:在卢瑟甚至不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心跳中,神明似乎终于感觉到了面前之人的存在。
祂没有移动,也没有呼吸,但卢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在神明是头颅上,或者说那个能够被称为头颅的器官中,一个最能被概括为眼睛的东西,正漫不经心的,甚至没有一丝停留的,瞥了他一眼。
那甚至算不上是看,那只是眼角的余光掠过了一丝飘过的灰尘。
但仅仅是漫不经心,哪怕没有包含任何恶意的视线:当其由一位真正的,不是虚假故事中那些身为投影的神明,而是真正象征着这个概念,象征着名为奸奇的存在的本尊发出时,整个银河都要为此哭泣。
卢瑟听到了自己的尖叫。
血肉在他的身体上炸开,上百万个世界涌入他的脑海,无穷无尽的知识、隐秘与疯狂足以将任何人逼疯:而这仅仅是到神明的视线,在看到他之前,散发出来的微不足道的气息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求饶,不能战斗也不能躲避,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的等待着那目光看到它。
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并非是向神。
而是向他信任的每一个人。
第一个回应的是庄森。
咆哮自雄狮的徽章中发出:一位英勇无畏的骑士挥舞着宝剑,他甚至来不及等待身旁的战友们行动,便无畏的冲向了那毁天灭地的波浪,虽然在神明的伟力面前,他的决意甚至算不上是拖延。
神的目光动摇了一瞬,但依旧满不在乎的向着卢瑟前进。
而此时,蜘蛛女皇回应了召唤。
她满腹唠叨,看似磨磨蹭蹭,在等待着人类之主的动身,可没有结果后,这位阿瓦隆之主依旧紧紧追随着庄森的脚步,优雅的走向了面前的毁灭浪涛:当她的低语在亚空间中高声吟唱的时候,就算是神明的目光也要为此而稍作停留。
那浪潮被削弱了,就算是卢瑟都能明显的感受到,但它也并未停下。
于是,它与帝皇的意志迎头相撞。
人类之主以最冷漠的态度,目睹了他的两个子嗣走向毁灭,随后,在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后,他缓缓起身,无情的太阳又一次驱散了浩瀚之洋的疯狂,与神明的目光碰撞出毁天灭地的波浪,卢瑟激动地仰起头,他看着那道不可战胜的浪潮,在帝皇的意志面前如冰雪般飞速消融。
但就在神明的目光即将完全消失,只剩下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的时候,亚空间的太阳最终落山了。
帝皇没有撑到最后:但所幸,他留下了他最信任的那个人。
掌印者的动作是最轻微的:那只是一声看似无奈,实则决绝的叹息。
他仿佛什么都没做,像风吹过耳旁。
但就在不知不觉间,当那股毁灭的浪潮即将前进到卢瑟的鼻尖时,当卡利班人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的时候:伴随着马卡多的勋章也彻底化作了飞灰,神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这咫尺之地。
卢瑟活了下来。
作为一个人,活了下来。
尽管在他身旁,只剩灰烬。
尽管此时的他,已经血流如注。
然而,当神明失去了兴趣,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到其他地方的时候,卡利班人终于能够滚落回他的办公室了,他从那噩梦的国度中脱身而出:代价是他在之前的几十年中苦心孤诣记载的一切。
他的勋章破裂了。
他的同盟陨落了。
他的躯体残破不堪,倒在地板上,只能任凭鲜血不断的流淌。
他的意志从未像现在这般黑暗。
他感觉自己即将陷入沉睡:一场不知道会何时醒来的永恒沉睡。
在冥冥之中,最后一次清醒来自于那刺耳的门扉撞击声:两名暗黑天使,终于打碎了眼前牢固的房门,他们无不惊愕的目睹着狼藉一片的办公室,随后飞奔到卢瑟身旁,担忧的看着他。
“医生!快叫医生!”
“来人!来人!拉响警报!”
一名暗黑天使立刻飞奔了出去,他的声音在走廊间止不住的回荡,响应他的是数百名暗黑天使的奔跑声,以及更远处越来越多的人正在不断涌来的声音。
在暗黑天使的咆哮声中,在整座卡利班要塞的紧铃大作中。
卢瑟即将失去了最后一点意志。
他奋力的抬起头,颤抖的嘴唇向靠着最近的暗黑天使勉强吐出了一句话。
“卡迪亚……”
“守住它……”
“不要让……它们……出来……”
随后,他的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唯有胸前那仅剩的,由人类之主亲自赠予的徽章,还剩余着残缺的一角,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这光芒包裹着卢瑟。
包裹着他最后一丝残存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