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
王宫一角,传来一声大吼,长枪般的弩箭,疾射而来。
还有高手?
楚天舒回首俯视,单掌一探。
那根弩箭,撞在他掌心之中,炸了个粉碎,木屑铁片,纷纷扬扬,迸射开来。
出手的正是禁卫军的统领,也是杨贞义的族亲之一。
此人四十余岁,宽额豹眼,一身铁甲,颇显威严,正在宫墙之上,纵跃如飞,奔向殿顶。
“逆贼受死!”
他最后一跃,踩塌了一截宫墙,飞身而起,如同肋生双翅般,扑向殿顶。
人还在半空,楚天舒那只用来挡箭的手,便虚虚扬起,掌心向外一吐劲。
愤怒的禁军统领,在半空之中一僵,只觉一股汹涌的波动,冲击在自己铁甲之上,全身内外,都震鸣起来。
一刹之后,他就被隔空掌力,炸成了一蓬血雾。
确实是高手,但,二流高手罢了。
楚天舒进宫城前,就开过天眼,早知此人修为如何,连素王境界的边,都还没有摸到,尚且不知天地精元究竟为何物。
但此人只是开了个头。
王宫中,居然还有十几道身影朝这边奔行而来,身手不俗,大多是禁军侍卫的装束。
楚天舒审问文士的时候,就得知,这郑天长虽然近年来,对寻常百姓、宫女仆役之流,日益贪虐,视若草芥。
但对他用来护卫王族中人的禁卫军,俸禄、赏赐一直很好,从未有过削减。
毕竟,他自己虽然不需要真靠这些士兵护卫。
但他宠爱的儿女、孙辈,乃至一些并不精于武道的宠臣,总需要精锐相护,以充助力。
如此,倒也真是养出了部分死忠之辈。
这十几道身影,飞檐走壁,震碎墙砖,冲向楚天舒的时候。
更有侍卫,忽然卸掉自己的铁甲,冲进后宫之中。
这些人只穿了一身内衬劲装,有的抱起一个小公主,有的拽起王子就走。
那些后宫妃嫔,王子公主,有的刚听到狂徒放声,连串巨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上败了!”
有护卫低吼,“统领他们去向那狂徒挑战,扰人耳目,争取片刻光阴。”
“我等立即改装,分头离开,把诸位王族护送到民间,蛰伏下来,将来才有拨乱反正,复国报仇的时机!!”
这些护卫低吼之间,更有人一脚踹倒了连枝宫灯。
长刀劈在铜枝之上,刹那火星迸射,引燃起一片火光。
“四处放火,驱使那些奴才奔逃,只有大乱起来,我们才更容易逃出去。”
那些年少的,还不相信父王会败。
有几个年长的王子,已经镇定下来,主动指挥随身的护卫们行动。
不只是一两个护卫这样做。
大量护卫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后宫之中,霎时多出了数十个起火点,浓烟滚滚,火势渐盛。
为数众多的太监宫女,逃跑起来,乱糟糟一片。
楚天舒在正殿顶端,俯视整个王宫,眉毛挑了一下。
“呵,你们搁这儿跟我玩王子复仇记呢?!”
不过,时代风气,还真是大有不同。
楚天舒在南北朝世界,所见为虎作伥,狗仗人势之辈,比比皆是,但在明知主子败了、死了之后,还如此愚勇的,比例绝没有眼前这么高。
他利落的抬手,指尖自眉心轻擦而过。
太虚天眼,豁然张开。
黑暗的眸子,睁开到最大,翡翠的瞳仁,流转着瑰美不可方物的光芒。
正在朝他奔袭而来的那些禁军高手,仿佛在同时,听到了一声来自心灵深处的……尖啸!
翡翠色的细光涟漪,层迭似无穷尽,疯狂的从大殿顶端爆发,朝四方蔓延。
那山呼海啸的尖锐之声,正是这些涟漪扫过人体时,产生的幻听。
正在墙头飞奔的一个提枪禁军高手,陡然定住脚步。
“天香妙舞,明王在手。”
他在刹那之中,舞动身形,脚下成弓步,长枪斜背在身后,重心压低。
气血鼓荡间,一股沉雄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皮肤通红,隐有热气蒸腾。
最先扫到他身上的几丝翠绿涟漪,仿佛被他这股气势抵消,尚未入体,已经淡化消失。
可他这一抵抗,就像捅了马蜂窝。
很多本来不该朝他扫过来的涟漪,都猛然转向,朝他这里涌动过来。
转瞬之后,纤细的绿光拥堵包围,几乎把他裹成了一个翠绿色的茧子。
最后一抹绿光,填上缝隙,挡住了他惊恐的眼睛。
随后,所有绿光往内一缩。
铁甲之色没有变,但这禁军高手的脸色,已经发青发绿,浑身僵硬。
风一吹过,他就直挺挺的从墙头摔落下去。
成功转换根基之后,楚天舒运用太虚天眼,已经算得上是如臂使指,控制自如。
这天眼涟漪散发出去,整个王宫范围内,实力越高的人物,自然而然,就会有更多的压力倾斜而至。
这些涟漪入体之后,就会使他们身上,几处关键的血管异化,丧失行动能力。
虽是暂时不死,却也已经连舌头都发麻,连一个囫囵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从正殿向王宫外围,一个个禁军侍卫、王子妃嫔,脸色发青的倒了下去。
不少正准备趁乱,裹挟大批财物逃跑的太监、女使,也因为动了气血,身子一晃,僵立在原地。
翡翠涟漪到了最外层的高墙处,缓缓回收。
宫城正门处,刚从内城各处赶过来的兵马、各家的家将。
有几个性急的,越过宫门废墟,一闯进去,也纷纷倒地,再也没有谁敢跨入其中。
王宫里,之前升起来的各处火光,也被绿色的涟漪盖灭。
但还有丝丝缕缕的余烟,飘上天空。
整个王宫,寂静得令人心慌。
忽然,一只带血的大手,从宫门废墟处扒了出来。
杨贞义抖开身上的砖块,拖着身子,向外爬行,口中咳血。
他被一掌震破胸腔,五脏皆损,后脑又撞在宫门上,再被城门楼砸中,气血大衰。
刚才扩张到此处的涟漪,居然被他机缘巧合下,熬了过去。
外面有他家的兵马,一见家主爬出废墟,面上又骇又喜,纷纷就要来接。
嗒!!
杨贞义看到门外那些人,突然又把脚都收了回去,心知不妙,勉强支着身子,扭头向后。
那个楚天舒,已到了废墟之中,踩在一根斜指向天的梁木顶端。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起成辛吗?”
楚天舒说道,“一事不烦二主。”
“就请你带我去看看他们住的牢房吧。”
王城之中,有一座天牢。
处在内城西北角,与外城交界的地方。
这里外有精兵把守,内有狱卒上千,关的当然不仅是成辛一家人。
每间牢房,都是碗口粗的大木栅栏,墙壁由石块堆成,铁链锁门。
墙上仅有一个人脸大小,可以通风的窗口,还用一排铁枝封锁。
牢房里的稻草蟑螂老鼠,便桶泔水,各种怪味混合。
相比之下,成辛一家住的那几间牢房,确实算是很不错了。
牢房被特意安排在外围,空气较好一点的地方,每个月也会换一回干草。
饭菜至少不馊。
但,成辛除了儿子儿媳,十六岁的孙子,还有一个四岁的孙女。
在这里关久了,小丫头连脸上肤色都显暗黄,瘦骨伶仃的模样。
今日城中有些异响,刚睡没多久的小丫头,就被惊醒了,有些心闷气短。
“每个月,给我的饭菜里下一回青唐兜心软,也就罢了,给这么个孩子,也下药。”
成辛隔着栅栏,摸一摸孙女的头,感受到那发丝干燥易断,满心无力。
当初他们篡位,就是因为南诏王愚蠢而奢侈,视国事如儿戏,遗祸子民。
愚蠢的国主,纵然还有一批忠臣族民,也抗衡不了他们的政变。
可是郑天长,显然要比当初的国主聪明的多,也强壮的多。
当成辛发现对方的行事,与起事之前的许诺,已背道而驰,暗中下了决心,想使点手段之际。
郑天长立刻察觉,抢先夺刀,把他一家拿下。
虽未杀他全家,但每个月送来的饭菜中,总会随机找那么一天,施下“青唐吐蕃”产的奇毒。
这毒能让人心不达力,对高手而言,气血太盛,如果心意传递不到位,实力便会大打折扣。
对常人而言,这毒只不过让人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也是万幸如此,小丫头仅仅发育不良,好歹没被毒死。
儿媳忧心道:“爹,国主既然还念旧情,若是服个软……”
“住口!”
成辛一斥,转而叹道,“你当他真是念旧情吗?只是当初我要动手,他要抢先,行事太仓促了些。”
“外人因此知道,我是反他而被抓,若我当时惨死,或许赤帝会遣人问罪,这才留我们全家。”
“可,倘若我们服软,他只要放我们出去几个月,再安排我们悄无声息的死了,到时才真是死亦无用。”
儿媳垂下眼去,不再言语。
成辛往墙上的小窗瞧了瞧,只觉有一团小火,日日夜夜的灼着心,令他痛苦。
但还有一些东西,令他撑住了。
“老夫若真服了软,被裁撤追剿的那些军中弟兄,活的,只怕也要被我气死。”
“已死的,却是没办法气活了……”
成辛想到此处,竟笑了一声。
家人都惊奇的看过来,不知他因何而笑。
孙女叫道:“大父,大父,想到什么好事了?”
小丫头听不出笑声中的苍凉,只顾好奇。
成辛一怔:“啊……确实有好笑的事……我想想……”
“老将军!”
一个狱卒骤然走来,激动道,“喜事,大喜事啊!有人来救你了!”
成辛一惊:“是谁不智,来劫天牢?”
“没劫天牢,劫王宫了。”
狱卒有点语无伦次,“啊呸,不是,哎呦,反正就是你们一家,全都能出去了。”
囚犯们这时也已经听到,监牢外面,有大队人马走动过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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