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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 西海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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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0-22  作者:点墨金蝉
 
南赡部洲。

长安之地。

残阳似血,泼洒在泾水荒崖下的新冢上。

寒风呜咽,掠过泾水河畔。

但见一座新冢,悄然立于荒野,湿土未干。

冢前,一方粗砺石碑孤然耸立,其上仅镌四字:

“父泽如山”。

泾水河畔的荒冢旁,小鼍龙敖鼍洁身披麻衣,头戴孝帽,长跪于坟前,为父亲敖渊守孝。

七日以来,敖鼍洁泪已流干,悔恨如毒蛇,噬心蚀骨。

其形销骨立,其双目赤红似烙铁。

小鼍龙的往昔纨绔骄纵之态,已经尽数褪去,唯余剜心之痛与焚天之恨,萦绕心头。

敖鼍洁颤抖着双手,为父上香,继而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声泪俱下道:

“父亲!”

“儿不孝,累您受此极刑。”

“你一心想让儿子好好活下去。”

“可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

“此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儿怎能忘,怎敢忘!”

言至此处,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

“呵呵呵,这道门八仙……八仙!尔等假借天威,设此毒局,陷我父于万劫不复之地。”

“我敖鼍洁在此立誓,纵然身化齑粉,神形俱灭,亦必教尔等血债血偿,以慰我父在天之灵!”

他抱起父亲敖渊冰冷的牌位,眼中血丝密布,往日莽撞被深沉悔恨取代,对父亲郑重承诺道:

“父亲!”

“人一死去万事空,可儿苟且偷生,意难从。”

“八仙枭首魂消日,家祭再来告父翁!”

随后。

敖鼍洁搀扶着形容枯槁、满面哀戚的母亲——“泾河龙后”。

此时,曾经威名赫赫的泾河水府,早已作鸟兽散。

唯有龟丞相龟六甲佝偻着背,领着寥寥无几、面带惶恐的虾兵蟹将。

回首望去,龙宫废墟瓦砾倾颓,明珠蒙尘,往昔之辉煌荡然无存。

昔日泾河水府之威仪,已消散于无形。

如今,唯余孤儿寡母,背负着父亡家破之血海深仇。

残存的泾河水府之兵卒,默默收拾着金珠细软,此乃他们仅存之家当。

一行人驾云向西,朝着西海而去,不知未来之路在何方,唯知心中仇恨难消,复仇之志难灭。

泾河龙后,乃西海龙王之胞妹也。

故而,泾河龙后于敖摩昂、敖烈而言,实为嫡亲之姑母。

泾河龙王敖渊,亦顺理成章成了敖摩昂、敖烈之姑父。

而小鼍龙敖鼍洁,则为敖摩昂、敖烈嫡亲之姑表兄弟,血脉相连,情谊深重。

小鼍龙年岁尚幼,对敖摩昂这位大表哥,还是很崇拜的,经常跟在敖摩昂的屁股后面打转。

比如在北俱芦洲的“不周渊之战”中,小鼍龙跟着大表哥敖摩昂去战斗磨炼。

甚至。

小鼍龙所用之武器,乃“竹节钢鞭”。

而敖摩昂所用之武器,则是“三棱金锏”

鞭与锏,形制相近,皆为短兵之利器。

这小鼍龙的一身武艺,就是敖摩昂传授给小鼍龙的。

所以。

天蓬元帅猪八戒和卷帘大将沙僧,都拿不下小鼍龙。

但,敖摩昂一出手,不过几个回合,便将小鼍龙轻松拿下,

师父教训徒弟,就是这样。

待敖摩昂帮着孙悟空来打小鼍龙时,小鼍龙心中又气又恼,傲娇之态尽显,抱怨道:

“表哥,我与你是嫡亲之姑表,情同手足,你倒反护他人,是何道理?”

而且,小鼍龙对西海龙王这个舅舅很敬重,二人感情很不错。

自父亲泾河龙王敖渊离世后,小鼍龙便投奔西海龙王,在西海龙王的庇护下成长。

西行路上,小鼍龙一拿了唐僧,心中便念着舅舅,赶忙修书一封,差人送往西海,信中言辞恳切:

“愚甥鼍洁,顿首百拜……今因获得二物,乃东土僧人,实为世间之罕物……甥不敢自用,念舅爷圣诞在迩……为舅爷贺寿……”

其字里行间,满是对舅舅西海龙王的敬爱与孝顺。

而西海龙王对小鼍龙也很偏爱。

小鼍龙占领了黑水河神府。

黑水河河神想去天庭告状。

西海龙王直接拦了黑水河河神的状子,教黑水河河神别住了黑水河神府了,让给小鼍龙住。

西海。

西海龙宫深处,水晶宫阙流光溢彩,却难掩此刻弥漫的凝重。

西海龙王敖闰已然收到了消息,心中沉痛万分,早已率众在宫门外等候。

西海大太子敖摩昂、西海龙女敖蕊(字寸心),西海玉龙三太子敖烈(白龙马)等闻讯,都出来相迎泾河龙后和小鼍龙。

敖蕊,字寸心,为西海龙族公主。

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岁芳华一寸心。

蕊,即“花蕊”,乃花之心,即“花之核心”。

“寸心”之意,意为微小的心意或内心,即赤诚的感情,是“情感的核心”。

遥想当年,杨戬劈山救母,逆天而行,遂与天庭展开一场惊世大战。

最后,杨戬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坠入西海。

彼时,西海龙女敖寸心见状,于茫茫西海之中,将奄奄一息的杨戬救起。

杨戬和敖寸心,双方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然世间情事,纷繁复杂,恰如张爱玲笔下《红玫瑰与白玫瑰》所言: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白月光,即有希望拥有,却终究无法拥有的人,所以是心中近乎完美之存在,皎洁无瑕。

而朱砂痣,则暗指拥有过却无法再次拥抱之人,是经历过爱情后留在心底的一个印记,教会你成长,却无法相守。

正是: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杨戬和西海龙女敖寸心,最终渐行渐远。

如今杨戬位居司法天神,执掌天条。

而敖寸心居于西海。

双方之间,隔着天规戒律,更是再无可能。

在《西游记》之记载中,亦曾提及西海龙女之事。

孙悟空去西海之时,西海龙女曾给孙悟空奉茶,即:

“那西海龙王苦留不住,又见‘西海龙女’捧茶来献。”

“孙悟空立饮西海龙女一盏香茶,别了老龙,随与敖摩昂领兵,离了西海。”

凄风苦雨,涤不尽心头血痕。

小鼍龙敖鼍洁,身形憔悴,扶着形容枯槁、满面哀戚的母亲——泾河龙后。

其身后跟着忠心耿耿的老丞相龟六甲以及寥寥无几、士气低迷的泾河残部,如丧家之犬,一路凄惶,终抵达西海龙宫那巍峨而冰冷之水晶宫门。

昔日,泾河水府繁华盛景,如梦幻泡影,恍若隔世。

如今,只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凄凉之景,令人唏嘘。

当那支凄凉的行列出现在视线中时。

西海龙王敖闰的瞳孔猛地一缩。

昔日光彩照人、仪态万方的妹妹——泾河龙后,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红肿无神,几近昏厥,全赖他人搀扶,方能勉强站立。

紧随其后的敖鼍洁,一身丧服,眼窝深陷,周身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悲恸与几乎凝成实质的戾气。

龟丞相捧着敖渊的牌位,老泪纵横,残兵们个个垂头丧气。

目睹此情此景。

大太子敖摩昂面沉如水。

玉龙三太子敖烈眉头紧锁。

龙女敖寸心眼中也噙着不忍的泪光。

当再看到随行水族抬着的那具覆盖着素缎、供奉着亡者牌位(上书“先父泾河龙王敖渊之位”)的衣冠灵柩时。

西海龙王握紧了拳头,心中怒火与悲痛难忍。

西海龙王将妹妹母子迎入宫殿最深处之静室,屏退左右。

室内。

泾河龙王的牌位被郑重安放在香案之上,烛火摇曳,映照着牌位冰冷的字迹,也映照着这“孤儿寡母”苍白的面容。

夫婿已死,泾河龙后如无根之浮萍,飘零于世,见到兄长,方觉有了依靠。

压抑的啜泣声终于自泾河龙后口中溢出。

泾河龙后扑倒在兄长西海龙王的脚下,双手死死攥住他的龙袍下摆,声音嘶哑凄厉:

“兄长!兄长,敖渊他……他死得好冤啊!”

“那八仙……那八仙好狠的心计!”

“竟然设下这般毒局,害我龙儿闯祸,逼得他父代子死……身首异处……呜呜呜……”

“他尸首分离……就在我眼前……就在我和鼍洁的眼前!”

她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是八仙!是那群道貌岸然的八仙!”

“他们处心积虑,布下毒局!先是设计打捞泾河水族,诱骗我儿打那该死的赌约,又利用天庭敕令,借刀杀人!他们……他们是存心要亡我泾河龙族,斩尽杀绝啊!”

“敖渊……他是替鼍洁挡了那剐龙刀啊!呜呜呜……”

字字泣血,句句含泪。

她控诉着那步步紧逼之算计,似要将心中之冤屈与悲愤,尽数倾吐给兄长。

“舅舅,此事是这样……”

小鼍龙拜倒在舅舅西海龙王之面前,将那道门八仙如何设计捕捞泾河水族,如何与他打赌,如何设计害他之事……一五一十,全部道来。

随后。

小鼍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水晶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瞬间染红了额角。

他却恍若未觉,声音嘶哑如破锣:

“舅舅!是我莽撞愚蠢,中了铁拐李、吕洞宾、钟离权……他们的圈套!”

“父王……父王他是替我挡了那剐龙刀!”

“此仇不报,我敖鼍洁誓不为龙!”

他猛地抬头,半龙半鳄的凶戾之相在悲愤交加下更显狰狞,体内融合了父亲龙珠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动,在静室内掀起阵阵阴寒的暗流。

此时此刻。

在西海龙宫一脉看来,这道门八仙之事,做得确实不厚道,不够磊落。

其一,这道门八仙煽动长安之渔民,大肆捕捞泾河水府有资质之水府精怪,残害泾河水府之水族。

仙人之争,本该是仙人之间的事情。

这道门八仙却以凡人做炮灰,鼓动凡人,害他水族。

此乃“借刀杀人”之阴险手段。

其二,这道门八仙趁着泾河龙王不在,专门去哄骗泾河龙王家中幼子,欺他年少懵懂,设计害泾河龙王家中幼子。

此乃“背后伤人,欺负幼子”之卑劣行径。

西海龙宫,众人各态。

敖寸心不忍再看眼前之凄惨景象,侧过脸去,指尖悄然拭去溢出之泪水。

“卑鄙!”

“无耻之尤!”

敖烈(白龙马)听得须发皆张,怒火冲天,一拳砸在身旁的水晶柱上,厉声斥道:

“父亲,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道门八仙趁我姑父应父亲之邀外出议和,家中空虚之际,设下这等阴损毒计,诱骗年幼无知之辈,再假借天条杀人,逼杀姑父!”

“呵呵呵,什么道门八仙,分明是一群阴险狡诈之徒!”

“这八仙所为,岂是正道?!”

他眼中喷火,恨不得立刻提剑,杀上八仙洞府,将那八仙斩于剑下。

敖摩昂相对沉稳,然紧握的拳头,眼中闪烁的寒芒,同样昭示着其内心的怒意。

敖摩昂上前一步,扶起跪地之小鼍龙,沉声道:

“表弟,起来!”

“你要振作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此仇此恨,非跪所能了结。”

“父仇不共戴天,我西海龙族与你同进退!”

言罢,敖摩昂的目光转向香案上的牌位,眼神锐利,冷笑道:

“这道门八仙既以‘济世度人,降龙伏虎’自诩,视我龙族为他们的‘扬名立万’的垫脚之石。”

“杀我西海龙族的亲眷。”

“这份‘厚礼’,我西海龙宫,不能不还!”

西海龙王闻言,看着眼前泾河龙王敖渊之牌位和眼前的孤儿寡母,久久不语,似陷入无尽之沉思。

敖渊是他的妹夫,也曾是他的至交好友。

故此,他才把妹妹托付给了敖渊,本以为可保妹妹一生安稳,却未曾想落得如此下场。

人性都是自私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

那都是屁话。

常言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刀子不割于己身,安知其痛?

“没挨刀子的人”,是永远无法和“挨刀子的人”感同身受的。

西海龙王看着敖渊的牌位和面前的孤儿寡母,思绪如潮,想了很多。

可恨那道门八仙,与泾河龙王敖渊有怨,却不堂堂正正与其赌斗,反而在背后设局伤人。

尤为可憎者,这道门八仙乃趁泾河龙王外出之际,在背后设局害其幼子小鼍龙。

趁着龙族大人不在,欺负龙族幼子。

此与小人何异?

想到自己正是拉着泾河龙王敖渊,劝说他和道门八仙和解之事,才让泾河龙王不在泾河水府。

才让泾河龙王失了防备。

才让道门八仙有机可趁。

西海龙王面上的愧色更深。

他看着泾河龙王的牌位,仿佛看到了妹夫和好友,那张刚毅、无奈,最终定格在无尽悲凉与托付之意的面庞。

前不久,就在这座龙宫,还是他,苦口婆心地劝敖渊放下与八仙的旧怨,隐忍求和,以保全龙族……

彼时,他言辞恳切,道:

“敖渊,如今局势复杂,八仙背景不凡,若与其结怨过深,恐引大祸,不如隐忍求和,以保龙族安宁。”

敖渊虽心有不甘,然念及龙族大计,终是应下。

可没想到转眼,敖渊就被他人所害,身首异处,甚至死后都只能草草安葬,墓碑都不敢刻名,何其悲哉!

“敖渊,是我害了你啊!”

西海龙王敖闰长叹道:

“当日……是我力劝你息事宁人,莫要与八仙结怨过深……只道他们背景不凡,恐引大祸……”

“未曾想,这份‘求和’之心,反倒成了他们眼中的‘软弱可欺’,成了你疏于防备的催命符!”

“隐忍……呵呵呵……好一个隐忍!”

西海龙王敖闰的声音,愈发低沉,似被无尽之悲愤与愧疚所淹没。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扫过泪眼婆娑的亲妹妹,扫过额头染血、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亲外甥,最终定格在亡妹夫之牌位上。

此时此刻。

西海龙王的龙目之中。

往日之权衡利弊、圆滑世故,甚至是对天庭道门之深深忌惮,皆在这一刻被彻底焚尽!

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此等手段,欺人太甚!

真当他们龙族没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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