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没有倒计时的平安夜

周明远将她的右手握进大衣口袋，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在铺满路灯光亮的校园小径上。

“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最终还是钟雨筠忍不住，樱唇在冷空气中吐出一小团白雾，小声开口问道。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礼物。”

她想到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像个傻瓜一样在台上发呆脸红，手足无措，不禁有点羞恼。

“而且你怎么保证我能抽到？”

“这个简单啊。”

周明远嘴角弯弯，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作为回应。

“耳机和充电宝就不说了，手机不太好买，还是我托人从港城带回来的港版，上周才拿到。”

“至于抽奖嘛”

男人语气一顿，声音带着明显的得意。

“拜托，我是赞助商，还不是想内定谁中奖都行？”

“那一整个抽奖箱里的小纸条，有且只有你的座位号。”

“不管我怎么抽都是你。”

钟雨筠忍不住小嘴一扁：“哇”

“你真是太坏了！”

女孩一副娇嗔的神态，心里却像是被温热的蜂蜜填满，甜到发涨。

“为啥都没告诉我！我当时都快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还以为真的运气那么好”

“告诉你就不够惊喜了。”

周明远侧头看她，路灯在眸间洒下细碎光点，轮廓也变得柔和。

“喜欢吗？”

“喜欢！”

钟雨筠停下脚步，抬起头认真看着他。

她用力点了点头，刚刚束起的马尾轻轻晃动。

“超级喜欢。”

没有女孩子能拒绝这一切。

不仅仅是喜欢这份昂贵精美的礼物，更喜欢他的精心策划，喜欢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玩心机，喜欢独一无二的重视和浪漫。

这年头网络上经常流传一句话。

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

被这么用心对待着，谁又能说出一句不喜欢呢？

“就是吧有点太破费了。”

钟雨筠清了清嗓子，忍不住耸了耸肩膀。

“虽然知道你现在是周总了，光是学姐直播带货随随便便都能卖出几千套衣服去。”

“充电宝和耳机就算了，这么贵的手机”

女孩吐了吐舌头，欲言又止。

她当然知道解忧传媒现在发展得多好，公司也是日进斗金。

周明远自然不缺圣诞礼物的这点钱。

可她毕竟心态还停留在大一新生的阶段，收到五位数的礼物难免有些奇怪。

“怎么，不好意思收？”

周明远晃了晃牵着她的手腕，笑吟吟反问道。

“有点吧。”

“人家正儿八经跑来参加抽奖的同学都没不好意思，你隔三差五就跟赞助商亲亲抱抱，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男人促狭道。

“不要脸！”

钟雨筠咯咯笑了起来，捏起粉拳捶了他一下，所有的小情绪都被这句玩笑驱散。

这家伙说得还真有道理。

“走啦，去吃饭！”

她挽住他插在口袋里的胳膊，身体微微靠了过去。

两人十指相扣，依偎着向校门外灯火通明的商业区走去。

“诶，你什么时候买车啦？”

藏了这么久，这还是周明远第一次把帕拉梅拉开到白月光面前。

钟雨筠瞪大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流线型轿跑车身，又看了看身边一脸平静的周明远，清脆的声音中满是克制不住的惊讶。

只不过她对车标的认知，和很多刚刚上大学的女孩子一样。

仅限于大众两田和BBA。

看到保时捷盾徽的第一时间，她没有寻常人的震惊不已和瞳孔收缩，完全没有这是一台百万级别豪车的概念。

她只是感到周明远有点厉害。

虽然在2014年，汽车早就不像90年代那样稀缺且珍贵，是有钱人的代名词，但再怎么说，周明远也只是一个大学生。

大一新生就靠自己开上小汽车，这本身就彰显着他过人的才华和能力。

尽管钟雨筠已经通过室友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跑到MALAACTIVE淘宝店看到的订单数，大致估计出了周明远收入的冰山一角。

可还是不够。

他是实打实的校园创业明星，平日里可以堂而皇之不去上课，是学校各类活动组织者梦寐以求的冤大头赞助商，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

这些都比不过一辆车，一辆车带给钟雨筠的冲击力。

事实上，白月光是见过那辆别克GL8经常接送周明远的。

只不过在她的概念里，商务车是贺敏学姐的座驾才对。

直到周明远开着一辆真正属于自己的车子来到她身边，她才发现对方的阔气。

电动车去哪里啦？

“刚买不久，主要江城太大了.去光谷之外的地方需要代个步。”

“而且我怕今天下雪，就没骑电动车出来。”

车门被周明远轻轻关上，发出一声闷响，把外界的喧嚣与寒意隔绝开来。

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一种极致的静谧浮现在空气里。

你管这叫代步车？

不认识车标是一回事，不代表钟雨筠就是没眼力。

她深吸一口气，也跟着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位上，感受着身下真皮座椅传来的温度，以及柔软中带着极佳支撑感的包裹性。

波尔多红看着就高级。

更别提中间特意选配的罗盘，与她平时坐过的任何一辆车都不同。

从触感到观感再到听觉体验，每个细节都在无声诉说着，这辆车拥有超越代步工具的品质与奢华。

“这车.坐着真舒服。”

女孩忍不住轻声感叹，目光紧跟着环顾车内。

目光所及，是设计精炼的中控台，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按键，科技感十足的显示屏。

一切都是崭新的，纤尘不染，还有一股冷冽的木质调香氛味道。

这味道很好闻，让她不由自主感到安心。

视线再向右，忽然在中控台靠近挡风玻璃的下方顿住。

那里坐着一位乘客。

一只毛茸茸的棕色泰迪熊玩偶。

它并不大，憨态可掬地坐在那里，黑色的玻璃珠眼睛亮晶晶的，脖子上还系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蝴蝶结。

看起来跟车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哪来的玩偶？

钟雨筠的心微微一动。

他怎么会在车里放这样的玩偶？

这不像他的风格。

一个模糊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形成，她的视线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

在后视镜的下方，悬挂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平安符。

丝线编织成复杂的吉祥结，底下坠着深色流苏，材质看起来是丝绸或绒布，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晃来晃去。

样式传统，寓意平安，与他这辆车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反差。

没想到他车里还有不少小物件啊

她的目光在两个小物件之间来回徘徊了几次，心头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周明远自己买来放在车里的？

钟雨筠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车窗外的世界灯火阑珊，充满了平安夜的浪漫气息，但她的心情却莫名蒙上了一层，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薄雾。

不太像。

他连中学时代桌上都不会摆乱七八糟的小物件，更何况现在？

相反，女孩子送他的才比较合理。

她当然知道周明远很优秀，很吸引人。

这代表着什么吗？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正在专注开车的周明远。

他侧脸线条流畅，下颌线清晰利落，时不时还哼着小曲，仿佛车里多出来的这两个小物件是寻常不过的存在，根本不值得在意。

“为什么你车里会摆着这些东西啊？”

以白月光的性格，压根就不会将胡思乱想持续太久。

她只会直接开口问。

于是，钟雨筠努了努嘴，指向一本正经的平安符与可可爱爱的泰迪熊。

“这些啊”

周明远侧过脑袋，笑着解释道：“玩偶是之前去光谷考察咖啡店新选址的时候，人家送的小礼品。”

“平安符呢，有个同事出了车祸，顺手送我一个。”

“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

事实上，男人的解释也都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你说考察咖啡店期间去电玩城抓来的玩偶，算不算小礼品？

当然也算。

“好吧.”

钟雨筠也没追问，只是自顾自托着下颌，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

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所了解和拥有的，或许只是周明远世界的一部分。

而他的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广阔，也更加拥挤。

平安夜的汉口，节日氛围极为浓烈。

店铺橱窗上喷着白色的雪花和圣诞树图案，挂着红绿相间的彩灯铃铛和松果环，玻璃上凝结着薄薄的水雾。

这里是江城最繁华的区域，随处可见戴着红色圣诞帽，拿着荧光棒或气球的年轻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为了仪式感，周明远提前订了家江景西餐厅。

餐厅门口早早站着身穿红色制服的门童，环境优雅，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精致的烛台和一小盆圣诞主题的桌面装饰。

空气中流淌着低回婉转的爵士乐，隐约能听到刀叉轻轻碰撞的细微声响。

“周先生吧？”

“两位这边请。”

侍者引领他们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远处江面上的船只灯火如同流动的明珠，近处是高楼大厦的外墙灯光秀，变幻出圣诞图案与MerryChristmas的字样。

漂亮极了。

桌面上的玻璃烛台被点亮，柔和的光晕笼罩住彼此，在女孩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也让周明远眼中的温柔更加清晰。

“哇这里真漂亮。”

脱离了礼堂那巨大的喧嚣和众目睽睽，此刻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平日里两人约会大多数都在光谷区域，钟雨筠还是第一次来到江滩。

看着对面周明远烛光下更加深邃的眉眼，竟然有种飘飘然的梦幻感。

三个小盒子就放在她手边的桌面上，宛若沉默的见证。

今晚当然是平安夜特选大餐。

“诶。”

等待上菜的间隙，钟雨筠双手捧着微温的水杯，看着跳动的烛火，忍不住又开口问道。

“所以.”

她声音很轻，生怕打破这宁静浪漫的氛围。

“今晚这排场，从宣传到场地到那些奖品，真的就只是为了给我送圣诞礼物？”

“为了一碟醋包了一盘饺子？”

她用了之前听到的比喻，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在烛光下泛着红晕。

“是也不是。”

周明远晃着杯脚，看着饮料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唇角弯起。

“主要目的肯定想给公司做做宣传，提升一下企业形象，回馈一下同学，也算是一次不错的大型活动实践，挺好的。”

“一举多得。”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投入的几万块钱和无数精力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钟雨筠知道，这“一举”的成本有多么高昂，而他能如此举重若轻，才更显得这一切的珍贵。

“谢谢你哦。”

她放下水杯，认真地看着他，烛光在她眼中闪烁。

“这是我过得最最难以置信、最像做梦的一个平安夜。”

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下一个更好。”

周明远隔着桌子伸出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女孩细腻的手背。

“每一个节日，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都是我们双向奔赴的证明。”

这人怎么这么浪漫啊！

双向奔赴四个字，重重地敲在钟雨筠的心上。

她眨了眨眼睛，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与他交缠，用力点了点头。

“嗯！”

晚餐的气氛无比温馨。

两人其实很少专门跑到店里吃西餐，这顿也算是仪式感拉满，头一回。

前菜是精致的鹅肝酱配无花果面包，汤是奶油南瓜汤，主菜是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和银鳕鱼。

两人聊着晚会的趣事，聊着室友们夸张的反应，聊着下学期课程的安排，聊着解忧传媒下一步的计划。

甚至钟雨筠还开开心心地拆封包装，现场换上了新手机。

独一份的土豪金颜色，真好看！

吃完饭，周明远并没有直接送她回宿舍。

餐厅赠送了两份小巧的圣诞树根蛋糕作为甜点，平安夜的夜晚还很长。

结账后，两人像校园里最普通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在依旧热闹的江滩散步。

路过一家大型商场时，门口那棵高达数层楼的巨大圣诞树格外引人注目，树上挂满了各种装饰球、彩灯和星星，树下围满了拍照的人群，闪光灯此起彼伏。

“要不.我们也拍一张好不好？”

钟雨筠心血来潮，晃了晃握在手里的新手机。

都说苹果拍照好看，她已经迫不及待验证这一点了。

“可以。”

周明远自然不会扫兴，笑着点点头。

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找个路人过来帮忙”

很快，就有一位在拍照的年轻女孩好心接过手机。

两人站在闪烁着五彩光芒的圣诞树下，背景是熙攘欢笑的人群和璀璨的商场灯光，依偎在一起。

周明远自然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怀里。

钟雨筠侧身靠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

“准备好了嘛”

“三，二，一！”

“茄子！”

帮忙拍照的女孩笑着喊道。

快门声接连响起，定格下平安夜里最甜蜜幸福的瞬间。

照片里，钟雨筠笑靥如花，眸子晶亮。

男人低头看着她，嘴角上扬，满眼温柔和宠溺。

所有的精心策划，所有的盛大排场，最终情绪的指向，不过是一个简单温暖的拥抱，和一张浪漫满点的合影。

“谢谢！”

周明远取回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递还给钟雨筠。

有些时候，随机选择的路人反而能抓拍出最好的风景。

照片拍得相当不错，光影和情绪都捕捉的恰到好处。

“好看。”

钟雨筠小声说，心里甜丝丝的。

夜渐深，气温也越来越低。

回到车上的第一时间，钟雨筠明显意犹未尽，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天.”

“你一整天都要忙工作呀？”

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早就在一个多星期前，周明远就已经暗戳戳给她打下了提前量。

人家小情侣的平安夜，恨不得双方都在绞尽脑汁哄着彼此不要回去。

倒计时也好，共度良宵也好，总而言之有一万种理由和借口。

平安夜在一起，圣诞节也在一起。

这才是最好的节日度过方式，对吧？

可在钟雨筠眼里，周明远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是啊.”

“我也很烦，实在没办法。”

男人轻轻踩下油门，眉头皱起：“光谷店装修队第一天入驻，不监工肯定是不行的。”

“工人很难搞的，我要是不在，合伙人自己搞不定。”

“主要整个团队的计划是元旦前后开业，已经把工期压缩到最短了。”

“好吧.我理解你。”

钟雨筠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双臂交迭在一起，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又扼杀在了喉咙里。

他的合伙人，是说隔壁学校那两个女孩子吧？

之前在北苑的解忧咖啡店见过的。

嘴上说着理解，可钟雨筠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小意见。

明明解忧传媒能赚到更多的钱，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连轴转，连约会的时间都要靠挤。

在她眼里，解忧咖啡店只是玩票而已。

一家实体店

还是竞争激烈，没什么创业壁垒，谁都能一拍脑袋开干的咖啡店。

应该也赚不到什么钱吧？

既然没有继续缠缠绵绵，也没有规划倒计时环节，两人最后一起在远处停好车，步行回到管理学院寝室楼下。

楼下依旧有不少依依惜别的情侣，在寒冷的夜里呵着白气，说着悄悄话，或是拥抱告别。

“快点上去吧，外面冷。”

“嗯”

钟雨筠点点头，眸子里却满是依依不舍，脚下迟迟没有动作。

“我走啦？”

周明远后退一步，马上被女孩展开的双臂箍在原地。

极具浪漫色彩的平安夜，仿佛为钟雨筠提起了千千万万的勇气。

她踮起双脚，仰起下颌，双手环住男人脖颈，径直递过柔软的双唇，主动吻了上来。

一秒，两秒，十秒。

“晚安！”

直到她樱唇上的色彩尽数消失，呼吸也开始幅度加剧，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才把男人轻轻推开，高高兴兴地转身跑进宿舍楼大厅。

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停顿。

周明远还站在原地摆手，昏黄的路灯将男人身影拉出好长一截。

“圣诞快乐”

钟雨筠也笑着用力挥了挥手，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门听不到声音，但也能从口型中看到她的最后一句。

女孩像小鹿一样蹦蹦跳跳跑上楼。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甜蜜云端。

宿舍里，室友们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除了赵雪不在，钟雨筠一开门，就被许宁和段妍妍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轰炸瞬间袭来。

“回来了回来了，我们的特等奖锦鲤回来了！”

“快老实交代全过程，是不是黑幕啊到底？”

“快说，每一个细节都不准漏掉。”

“手机呢？给我们看看啊，我靠真是土豪金，刚才台上都没看清楚！”

“周明远这家伙也太浪漫了吧！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偶像剧剧情！”

“你们后来去吃什么了？他有没有跟你表白？”

“谈了没啊到底？”

钟雨筠被她们闹得脸红不已，求饶般地咯咯笑个不停。

跌宕起伏的平安夜，过山车般摆动不已的情绪。

几分钟后，周明远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钟雨筠发来的消息。

对了！忘记把这个分享给你了。

后面跟着一张图片。

路人刚才在圣诞树下帮忙拍的那张合影。

他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晚安，我的特等奖女孩。

放下手机，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平安夜清冷而新鲜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