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家里来贵客了!”
 李爽与侯景的到来让高欢如蒙大赦,很快将两人都请进了屋中。
 “贺六浑,这不是叨扰了么?”
 李爽有些不好意思,高欢却是连忙摇了摇头。
 “不叨扰,不叨扰,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今晚得睡街上。”
 按说娄氏也是这北境的大户,他们家陪嫁的嫁妆着实不少,不过此刻,屋中却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具,便是地上被砸碎的碗都是粗陶的。
 侯景见了,忍不住吐槽道。
 “贺六浑,怎么说你也是娶了娄家的贵女,怎么家里穷成这样?”
 高欢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这乱世之中,太有钱不一定是好事啊!”
 便在此时,后屋响动,走来了一位年轻的妇人。
 “你还回来做什么?”
 娄昭君二十出头,生得明眸皓齿,穿着虽是普通的布衣,却难掩俏丽之姿。她与高欢站在一起,可谓一对玉人。
 高欢有些尴尬,可娄昭君看了一眼来者,却没有继续发脾气,反而有些埋怨。
 “贺六浑,家里要来客人了,为什么不早说?”
 高欢反应了过来,摸了摸脑袋,打了个哈哈。
 “我这不是一时忘了么!”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我这就让姐姐去买些好酒好菜,你们先坐。”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娄昭君便是这句话最为生动的诠释。
 在这物资紧缺的怀朔镇,娄昭君却是能够很快弄来一只鸡、两斤牛羊肉、三壶酒,还有一些零碎的吃食。
 高欢在这个媳妇面前是有些抬不起头来的。
 不是因为这个媳妇不好,是因为这个媳妇太好了。
 听说家里来了客人,高欢的姐姐高娄斤与妹妹高乐陵也前来帮忙了。
 很快,一桌酒食便摆好了。
 “还有一些菜没有上来,你们先聊!”
 娄昭君是个颜控,对于李爽客客气气的,可对侯景却不怎么爱搭理,甚至有些讨厌。
 侯景无奈,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夹菜。
 “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这怀朔,我贺六浑的名号还是好使的。”
 高欢像是一个江湖大哥一样,喝得脸通红,开始大包大揽的。
 李爽一笑,给高欢倒了一杯酒。
 “贺六浑可知,柔然人要南下了?”
 “知道啊,听说上面人都急疯了!”
 看着高欢这样子,侯景忍不住问道:
 “柔然人来了,你就不急么?”
 高欢夹了一块牛肉塞进了口中,又灌了口酒,没心没肺的说着:
 “我有什么好急的,大不了去恒州投靠我的岳父呗!老头子就算不管我,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啊!”
 “可若是你走不了呢?”
 高欢一愣,眸光移到了李爽的身上。
 “大野兄,何意?”
 “实话与你说了,平南王破六韩孔雀密谋要归降朝廷,我们正是大都督李神轨派来的使者。”
 高欢听了这话,没有惊讶,缓缓而道:
 “六镇的军队要是能归降,早就归降了,平南王这是不管他人了么?”
 六镇为什么会乱,因为洛阳的朝廷显示出了自己的虚弱,也因为洛阳朝廷不愿意再给北境打更多的钱粮。
 破六韩孔雀与卫可孤进攻朔州相继失败,让本是不富裕的六镇军雪上加霜。
 破六韩孔雀要是投降,肯定不会带着所有人一起投降,而只会带着他麾下的破六韩一部和与他亲近的部族。
 怀朔镇的这些镇民,本来就不被破六韩孔雀待见,自然不会在他的考虑之内。
 如此一来,怀朔镇民便会成为最后的代价。
 高欢沉思了一番,看向了李爽。
 “如此,你们找我作甚?”
 “不瞒贺六浑,大都督并不放心破六韩孔雀这只老狐狸,为了逼迫其尽快归顺,想要在手里抓点筹码。”
 李爽这么一说,聪明如高欢,很快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
 “你们是想要绑了如今的怀朔镇将破六韩常?”
 高欢在考虑着其中的利弊,最后问道:
 “那我要是帮了你们,你们又能如何?”
 李爽递给了高欢一张空白的纸,笑道:
 “只要贺六浑愿意,名字记在这张纸上的人,最后都能去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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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屋中黑暗而宁静。
 娄昭君躺在床榻之上,听到屋外有些动静。
 高欢抱着铺盖卷,悄咪咪走进了屋中,也不敢上床,只敢打地铺。
 此时已是秋日,怀朔天气寒冷。
 高欢打了个喷嚏,床榻之上的娄昭君终于有了动静。
 “装可怜给谁看呢,上床榻吧,要是你着了凉,你的姐姐妹妹不得埋怨我?”
 高欢窃喜,一下子跳到了床榻之上,准备搂自己媳妇,却被娄昭君一把推开了。
 “白日里来的那个叫大野爽的少年,长得很是不错,有没有婚配?”
 高欢微微皱眉,问道:
 “昭君,你什么意思?”
 “白日里,我看小妹偷偷看了他好几次。”
 听了这话,高欢却是苦笑。
 “人家可是大都督李神轨的义弟,小妹纵有些姿色,人家也不会看上的。”
 娄昭君听了这话,转过身来,神情凝重。
 “贺六浑,人家也没有报自己的根底,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听说的嘛,你知道的,我的那些狐朋狗友可是消息很灵通的。”
 娄昭君听了,更加担忧了。
 “贺六浑,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我?”
 “怎么会,我贺六浑骗谁都不会骗你啊!”
 暗夜之中,娄昭君感觉到了一阵寒凉,往高欢的怀里又紧了几分。
 感觉佳人在怀,高欢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贺六浑,不要轻易去惹那个叫大野爽的少年,即使做不成亲人,也不要成为仇人!”
 听娄昭君这么说,高欢感觉有些奇怪。
 “才见了一面,你怎么会有这种感慨?”
 “侯景是什么样的人,怀朔镇都知道,听说他近年来在恒州、肆州等地很是威风,可没干下多少好事。像是这么一个大恶人,却对那个少年毕恭毕敬的,温顺得像是一条看门狗一样。”
 暗夜之中,娄昭君靠在高欢宽阔的胸膛之上,充满了对于丈夫、对于这个家前途的忧虑。
 “我看得出来,这并非因为那个少年的权势,所以,才更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