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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往上看去,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早在他抬头之前,博希蒙德就抓住了雷蒙的肩膀,把他从窗口拖开。
“大卫!”他的同伴喊道,这群年轻人见了国王来了,便兴高采烈的簇拥着他走进庭院,而正在与塞萨尔说话的鲍德温也回过身来,向大卫举手示意,仿佛是在询问他为什么没有跟过来——大卫立即将这些小小的疑惑抛在了脑后,快步追上了他们。
见到大卫跟了上来,鲍德温就重新回到之前的话题:“那么说,我们还要再等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才能听到那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大卫低声问身边的同伴。
“塞萨尔的——塞浦路斯的使者到了,带来了一些物资和书信……”
塞萨尔离开塞浦路斯的时候,他的妻子鲍西娅已经被确定有孕,大卫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似乎确实到了这个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了。
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大卫可没有他父亲雷蒙那样多的心思,他为塞萨尔高兴,同时也感到了一丝羡慕——在同龄人之中,塞萨尔居然是第一个有孩子的。
希比勒和亚比该成婚近三年了,但希比勒的胎儿还未出生便夭折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至于大卫,他知道他的父亲雷蒙确实是在为他寻觅一桩婚事,但无论对方提出了怎样的人选,的黎波里伯爵都觉得不满意。
要说为什么——大卫也隐约能猜到一点——鲍德温就算了,如果他的身上没有发生奇迹,他此生可能都不会有妻子和孩子,但塞萨尔,谁不说他幸运至极呢?
他先是因为救了拜占庭帝国皇帝曼努埃尔一世的性命而得到了一桩完全不应当落在他身上的婚事——要知道,阿马里克一世的妻子也只是皇帝的侄女。
公主的嫁妆更是一整个塞浦路斯,即便之后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情,但在见证人和安娜公主的竭尽全力下,塞萨尔依然在法律和宗教上得到了塞浦路斯。
而他妻子去世之后,又有无数的淑女可以供他挑选,在他选中了一个威尼斯女人的时候,有人还在嘲笑他目光短浅,但他们大概没想到威尼斯的丹多洛居然愿意为这个孙女支付一整支舰队的嫁妆。
虽然作为回报,塞萨尔也给了威尼斯人种种特权和官职,但谁能说他这笔交易做得不值当呢?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懊悔,早知道丹多洛会如此喜爱这个孙女,他们就该抢先一步向鲍西娅求婚才是。
有了这两位珠玉在前,雷蒙在为大卫挑选妻子的时候就变得挑剔了很多,他甚至不在乎对方的年龄,容貌,或者是德行,只看女方能够带来多少嫁妆?
金币已经无法让他满足,他渴望的是一片领地,还得是一片在归属上毫无瑕疵的大领地。
大卫是他的独生子,又有了梅尔辛这处新领地,愿意向他投来玫瑰花枝的贵族也不少。问题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安娜或者是鲍西娅这样的程度,于是大卫的婚事就这样被拖延了下来。
不过,大卫并不在意,不说男性即使到了六十岁一样不愁没有桩称心如意的婚事,就算是终身未婚,而后进入修道院,或者是成为武装修士的也大有人在。
他对于婚姻没有强烈的渴望,比起追逐贵女,他更喜欢去追逐猎物,他和骑士们一起喝酒,比武,和撒拉逊人打仗,就觉得心满意足,完全不需要别的什么来干扰他的生活。
当然他还是会结婚的,毕竟的黎波里和梅尔辛都需要一个继承人,“是男孩吗?”他忍不住走快了两步,想从鲍德温和塞萨尔口中听到答案。
又或是女孩儿?如果是男孩儿,他或许也要抓紧一些,毕竟他也希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够与塞萨尔的孩子成为同伴。
“不,还要等等……可能要等到九月底或是十月初。”塞萨尔回答,鲍德温撇嘴,他虽然是个男人,但也大约知道女性怀孕生子需要十个月的时间,塞萨尔离开塞浦路斯之前,修士就已经断定这个孩子有三个月了,居然还没生出来吗?
是有什么不好的状况吗?病了还是遭受了诅咒?
听到国王这么说,周围的骑士也露出了忧愁之色。女人怀孕生产,无论遭到什么样的折磨和危险,都是无法得到教士治疗的,因为经书上已经写明,就是作为夏娃的后代所必须承受的罪责以及惩罚。
因此,对于一个孕妇和产妇来说,最好的就是一切都是正常的,早产或者是晚产,都会引发各种事端,轻则名声不佳,重者可能导致孩子与母亲的死亡。
“三十七周到四十二周都是一个正常的数字。”塞萨尔说,随后他又发现自己不该对此如此了解,于是他又不得不解释:“之前我在撒拉逊人的图书馆中看到过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录。”
在一阵仿佛发出了“哦!”声的眼神中,他继续说道,“今年的四旬节是三月二十号。而我是在四旬节的第五天出发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教士们已经用浅紫色的布幔盖上了十字架和圣像。”
虽然有一个得到了“赐受”的教士信誓旦旦地说,他听到了胎儿的心跳声——确实,多数情况下,胎儿的心跳声清晰得能够让仪器听见,要等到三个月左右,但塞萨尔询问过那个教士,在圣人的恩惠下,他的听觉要比常人敏锐得多,按照这个可能推测,这个孩子甚至可能只有六周到八周。
结合鲍西娅在之前的一个月流了血——那可能是胎儿落下时发生的早期出血。
所以在他离开塞浦路斯的时候,这个孩子应该只有两个月左右。虽然说初产的产妇孕期一般性都会短一些,但这并不绝对。
如果鲍西娅是那个例外,那么这个孩子在九月、十月,甚至于十一月降生,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也好,你或许还能返回塞浦路斯去,亲眼看着他落地。”鲍德温有些悻悻然地说道,虽然这并不是丈夫的义务——这时候的婚姻可没有那么温情脉脉,骑士和领主在外面打仗,回到家里的时候孩子都能走路了也是常事,即便他们在城堡里,更重要的事情也是“承认”这个孩子——来自于古罗马人的遗毒。
他们之前才见到塞浦路斯的使者,还以为鲍西娅终于为塞萨尔生下了个继承人,没想到他们只是带来了塞萨尔的姐姐纳提亚和妻子鲍西娅的书信,以及一些物资。
塞浦路斯的物资在围困大马士革的时候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即便现在,里面的糖和盐依然是骑士们趋之若鹜的物品之一,但这并不是全部,纳提亚还给了塞萨尔一个惊喜。
“是酒吗?”
大卫好奇的问道。即便间隔着厚重的木板,以填充减震的谷糠,他还是嗅到了一股馥郁的酒香——他从来没有领略到过这样沉重到犹如实质的酒气,它像是一把刀子,又像是一捧火,能够割裂人的鼻腔,又能够从他的胸腔中引燃一场大火。
“是提纯过的烈酒。”
塞萨尔说道,这些蒸馏器具原本是撒拉逊人用来提炼玫瑰精油的,但他们的先知告诫过他们不应饮酒,所以也没有人想过要用这套器具来提取更纯净的酒。
而此时法兰克虽然已经有了啤酒和葡萄酒,但现在的基督徒可没有撒拉逊人的技术和设备,他们平时当做水来饮用的淡酒,可能就只有三四度,葡萄酒可能有十来度,而最烈的酒也只不过二十多度。
纳提亚经过了多次尝试后,就塞萨尔所嗅到和尝到的这份样品,至少也达到了百分之八九十,已经接近成功了——接下来的步骤也很简单,只是塞萨尔暂时没有告诉纳提亚——只要将它与生石灰混合,生石灰会带走酒精里的水,等前者凝结成块沉淀下来后,里面的酒精就能够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甚至更高。
接下来只要将它按照三罐酒精和一罐净水的比例混合就能得到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也就是所谓的医用酒精。
鲍德温已经拿出了其中的一小罐,万幸纳提亚依照塞萨尔的吩咐,用一些度数较低的烈酒加以掩饰,但那些酒也应该有五六十度了。
“这和我们平时喝的淡酒似乎不太一样。”大卫坚持要尝一口,而塞萨尔从善如流倒了浅浅一杯底给他。
大卫接过来一饮而尽,他听见塞萨尔说,“扶他一下。”大卫和他身边的人都在奇怪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大卫已经四肢大开地躺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幸好撒拉逊人的厅堂中很少摆放桌椅,只有地毯——他们都是席地而坐,而工匠们都在忙碌于将那座最大的寺庙改成教堂,暂时抽不出人手来为他们打造家具,所以大卫也只是从盘膝坐着的状态,就地倒下,人事不省。
他身边的骑士连忙惊慌地去看,却发现他呼吸虽然沉重,双目紧闭,面色绯红,只是醉倒了而已。
他们立即好奇地舔抿嘴唇,也想来上那么一杯,但被塞萨尔拒绝了,“你们也不想这么结结实实地睡上一天吧,等我兑了淡酒,再拿来给你们品尝。”
在他们遗憾的目光中,塞萨尔将几罐子酒全都收了起来。
“这也是塞浦路斯将来会售卖的货品吗?”一个骑士已经联想到了塞浦路斯出产的冰糖——塞浦路斯上的葡萄酒远近闻名,深受各方领主和君王的喜爱,这种烈酒他虽然不能确定,但肯定也会有喜欢它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样新事物,和冰糖一样,很多时候达官贵胄们去急切想要拥有某样东西,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它,而是因为它稀有而又独特。
“或许。”塞萨尔含糊其辞的说道,酒精是没有办法成为货物的。除了它的成本过于高昂之外,也因为它更主要的作用不是满足人们的口腹之欲,而是为了抵御感染。
在战场上它是一种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虽然有教士——但能够得到教士治疗的,也只有那些能够承担得起这笔费用的爵爷,骑士或是商人而已。
像是那些武装侍从仆人,工匠和民夫,他们一旦受了伤,生了病,就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草木灰、苔藓、泥巴以及自己顽强的生命力以及虔诚的祈祷来求得天主的怜悯。
酒精的效用是不能够公开的,塞萨尔敢说,一旦他拿出了酒精,教会绝对会立即把它们污蔑成魔鬼从地狱带来的毒药,宣称它导致人类堕落,偏偏从它的制造过程到使用方式,也确实会让人以为制造者是受了魔鬼的怂恿,它需要大量的粮食,异教徒的器皿,以及泼洒在伤口时必然会带来的刺痛与冰冷。
受了伤的人,原本就处于不安和惶恐之中,只要有些人稍加挑拨,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而且自私一点说,塞萨尔更愿意将这些珍贵的酒精用在鲍德温的病上。
虽然这只是样品,但想来今后也不会有大量出产的可能,原料或许充足,但设备和人力肯定不足。
而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骑士们已经吵吵嚷嚷地决定要开一场宴会,虽然遗憾于暂时无法庆祝塞萨尔有了继承人——那个孩子还没出生呢,但要举办宴会总是有很多借口的,他们已经决定出去狩猎了。
鲍德温叫来了仆人,但骑士们已经亲自动手举着大卫沉甸甸的四肢,把他搬回了他的房间,在吩咐仆人们照看好大卫后,一个骑士犹豫了一下,“我们要不要叫上亚比该?”
另外几个人立即露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怪模样,他们打心底里的看不起亚比该,但又不得不给他的父亲博希蒙德一些颜面,至少对方还是安条克大公,四大基督王国的统治者之一,还是亚拉萨路宫廷中仅次于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大臣。
亚比该与大卫也是好友,虽然最近大卫也很少提起他了。
“还是叫一声吧。”那个骑士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他们终究都是从圣十字堡里走出来的,不愿被人视作趋炎附势的小人,但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是,他们派出的仆人很快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兴奋地告诉他们说,亚比该已经离开了城堡——他带着安条克的骑士们去城外狩猎了。
如果换做大卫,这些年轻的骑士们准要生气,但既然是亚比该,他们只觉得逃过了一劫。
“你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吗?”骑士问,仆人抬头想了一想,“应该往东边去了吧。”
骑士马上拍板:“那我们就往西边去。”反正他们可不想和那个倒霉的胆小鬼儿撞在一起。
而此时,亚比该率领着安条克的骑士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路程,他的骑士们努力劝说他不要走得太远。虽然大马士革已经成为了十字军的囊中之物,但这里依然是撒拉逊人和塞尔族突厥人的地盘,他们的骑兵四处游荡,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那我们就把他们打败,驱赶他们,杀死他们。”亚比该愤恨地说的,“怎么?你们做不到吗?我的父亲曾经向我夸耀过,你们是他麾下最为忠诚也是最为勇武的骑士,现在你们却在一再的畏畏缩缩,不敢向前,这让我我不得不怀疑你们并非名副其实。”
这番话顿时令得骑士们生出了熊熊怒火,但叫人无奈的是亚比该确实是他们所要服侍的人,就如同那些跟随着曾经的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二世四处征伐,即便约瑟林二世和儿子已经死在了撒拉逊人的监牢里,依然在为他的名誉作战的骑士们,这些骑士也是曾经跟随着阿基坦公爵威廉九世的儿子雷蒙德(博希蒙德的父亲)至今的老人,而现在的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对他们也颇为优容。
但这样的羞辱着实令人难以忍受,已经有一位年长的骑士与扈从打着眼色,想要靠近亚比该,一手刀把他敲晕带回大马士革去了,反正安条克大公必然能够理解他们的无奈。
但在他们动手之前,一匹快马突然迅速驰来,那是他们派出去的哨探,在骑士们尚未阻止他之前,他已经高声喊道,“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个撒拉逊人的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