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转头看了过去,发现几个有些明显局促的人出现在门口。
这种场合最尴尬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了。
之前让人家回去等死的病人,就几天时间居然好了。
但凡是换做其他人邀请他们,他们都可以选择不来的,但这个邀请是卫生部直接下来的。
卫生部直接跳过了中间的环节,直接下的邀请函。
试问谁敢拒绝?
所以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这事儿之前谁知道会有药治呢?
心想现场应该也没多少人,丢脸就丢脸吧。
嗯反正应该也没多少人!一定是这样!
结果他们一进门,看到现场黑压压的人群,当场就自闭了。
这人也太多了!
现场起码已经超过百人了,而且看看现场的布置来看,绝对是千人级别的大会。
“借过!”就在这时候还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朝着里面走进去。
好家伙!
今天看来是要丢个大脸了。
就在这时候,他们看到有人在对着他们招手。
仔细一看,原来是在他们这看病的张福,还有他的哥哥。
这是贴脸了!
张福看到门口局促的几人,已经和他哥哥快步走过去,脸上没半点怨怼,反而笑着招手:
“王医生、李医生,你们来啦!快进来坐,里面位置还多着呢!”
这话让门口的几人更手足无措了,王站长攥着邀请函的手指都泛白,李医生眼神躲闪,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推了一把。
他们原本以为张福会记恨,甚至会在众人面前提当初“下病危”的事,可眼前的张福,红光满面,说话中气十足,和当初那个蜷缩在病床上、连水都不敢碰的病人判若两人。
“张福……你现在……”王站长迟疑着开口,话到嘴边又卡住,不知道该说“你好了”还是“没想到你能好”,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好利索啦!”张福拍了拍自己的腿,原地踮了踮脚,“方大夫用了个汉朝的老方子,把我身体里的毒排干净了,昨天复查,医生说我各项指标都正常,跟没生病一样!”他说着,还拉过王站长的手,把自己的脉搏递过去,“你摸摸,跳得可有力了,之前你说我脉搏弱得快摸不到,现在咋样?”
王站长的手指搭在张福手腕上,清晰的脉象传来,沉稳有力,他愣了愣,随即松开手,语气里满是感慨:
“真是……真是没想到,这病居然真的能治。之前是我们见识浅了,没找到办法,让你受委屈了。”
“嗨,这有啥委屈的!”张福摆摆手,毫不在意,“我知道这病难治,你们当时也是按规矩来的。要不是方大夫找到这方子,我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呢!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也听听这方子,以后再遇到像我这样的病人,也能多条路不是?”
这话让王站长和李医生瞬间松了口气,眼眶甚至有点发热。
他们原本做好了被指责、被围观的准备,却没想到张福不仅没怪他们,还想着让他们“学本事”,这份心胸,让他们既愧疚又感动。
当时可是他们给人家判了死刑的。
“对,对!”李医生赶紧点头,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我们今天就是来学习的,方主任的医案、你的恢复情况,我们都想好好听听,回去也好整理出来,给其他医生看看。”
就在这时候,张福指着门口说道:
“诶,又来人了!”
张福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那里,为首的是市第二医院的急诊科主任,当初张福发病时,也曾被送到那里抢救过,最后同样被告知“无特效药,建议回家准备后事”。
几人刚进门,目光就和张福撞了个正着,脸上的尴尬比王站长他们更甚,市二医院的急诊科主任手里还攥着一份皱巴巴的病历,正是当初张福的急诊记录,显然是特意带来的医院备份。
“徐主任,你们也来啦!”张福认出了他,依旧热情地招手,拉着哥哥往门口走,“快进来,里面刚整理好位置,方主任给你们留了靠前的座儿,听得清楚!”
“……”众人无语,还前排?真是……
市二医院的徐主任愣在原地,看着快步走来的张福,喉咙动了动:“张福,你……你真的全好了?”
他之前在医院内部会议上还提过张福的病例,说“狂犬病仍是医学禁区”,现在亲眼看到张福活生生站在面前,还这么有精神,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
“好透了!”张福说着,还原地转了个圈,“今天我还去外边跑了一圈呢,一点事儿没有!方大夫用的是《金匮要略》里的下瘀血汤,把我身体里的瘀毒排出去了,今天讲座会细讲,你们可得好好听,以后再遇到这样的病人,就不用让他们回家等了。”
徐主任汗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病历,上面“建议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的字迹还清晰可见,再抬头看看眼前神采奕奕的张福,突然觉得有些羞愧:
“之前是我们……是我们太局限于现有的认知了,没意识到中医还有这……这种办法。今天我们来,就是想好好学,把这个方子记下来,回去跟科室的医生们好好研究。”
“这就对了嘛!”张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治病哪分中医西医,能治好病就是好办法!走,我带你们去找座位。”
一群人跟着张福往里走,路过展板时,徐主任停下脚步,展板上贴着张福的检查前后对比数据,左边是发病时的数据;右边是前几天的数据。
脑脊液检测报告的对比图,左边“阳性”的字样刺眼,右边“阴性”的结论格外清晰。
“这报告……是真的?这才几天啊,就全阴了?”徐主任背后的医生还是有些惊讶的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跟在后面的方言走了过来,笑着解释,“这是我们医院化验科主任亲自审核的,前后做了三次检测,结果都一样。”
“之前你们医院给张福做的检测报告,我们也带着,等会儿讲座上会对比着讲,让大家看看整个治疗过程中,指标是怎么一步步恢复正常的。”
徐主任背后的医生尴尬的挠挠头,连连说道:
“好,好!这样的对比太有说服力了,应该让更多医生看到。”
此时,礼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分开的中医、西医座位,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已经开始互相讨论起来。
方言和这些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找位置坐,接着就去和到场的人打招呼去了。
这时候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之前还没说话的时候感觉还很尴尬,这会儿说了几句话后,反倒是没那么尴尬了。
又过了一会儿,卫生部的李副部长和廖主任也来了。
方言看到李副部长和廖主任走进礼堂,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笑容:“李部长、廖主任,你们来了!里面都安排妥当了,台上的设备也调试好了,就等您二位来了开场。”
“我们今天过来是参会的,你才是今天的主角,我们就不开场了吧?”李副部长对着方言说道。
廖主任却在一旁说道:
“诶,不对,正因为是今天这种场合我们两个才该给他压场才对。”
李副部长听到廖主任的说法,然后才看向那些西医,顿时也反应了过来,他本来是想让方言出风头的,但是仔细一想,确实还是需要自己背书才行,先把调子定下来,有些人才知道好歹。
今天来的人可不是每个人都想看到中医治愈狂犬病的。
李副部长顺着廖主任的话,目光扫过坐着的西医代表,尤其是那些曾对中医持保留态度的人,点头道:
“廖主任说得在理。今天这场合,不是让谁出风头,是要给‘中医能治狂犬病’这件事定个调,这不是偶然,不是个案,是有临床数据、有治愈患者、有传承经方支撑的事实。”
廖主任笑着点点头:“是啊,有些同志心里可能还有疑问,觉得‘狂犬病是西医禁区,中医怎么能治’。但医学的进步,从来不是靠‘固有认知’推进的,是靠一个个治好的病人、一份份真实的报告堆出来的。今天请真多人来,就是要把这些报告、这些病例摆出来,让大家亲眼看看,中医到底行不行。”
廖主任说完顿了顿,接着又说道:
“之前有人跟我反映,说‘中医方子太老,不科学’。但想想这《金匮要略》传了两千年,要是没用,早就被淘汰了。关键不是方子老不老,是能不能治好病。今天方言和沈大夫要讲的,就是怎么用老方子治新问题,怎么让中医经方跟上现代医学的脚步。”
方言站在一旁,心里清楚,这就是“压场”的意义,有卫生部领导为事实背书,能让接下来的技术分享少走很多弯路,也能让更多西医放下偏见,真正听进去内容。
方言对着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吧,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就请李副部长先讲话吧。”
李副部长点点头,然后在方言带领下往台上走去。
方言是廖主任的头号大将,又何尝不是他手里的大将?
该站出来给他做点事儿了。
虽然他今天也没准备演讲稿,但是讲讲话还是没问题的。
礼堂内原本细微的交谈声在李副部长站起身走向讲台时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部级领导身上,空气中多了一份郑重其事。
李副部长走到话筒前,没有立刻开口。
他沉稳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特意在几处混合坐着中西医专家的区域稍稍停留,似乎在无声地确认着每个人的到场。
他的视线掠过略显局促的张福的前期主治医生王站长、徐主任一行,也掠过神情专注的沈占尧、方言等人,最终落在会场后方象征着不同医学体系的代表身上。
“同志们,各位医学领域的同仁们,”
“今天这场讲座,对我国的医学发展,特别是关乎人民健康福祉的公共卫生事业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
他微微停顿,绕有深意的看向众人,确保每个人都理解这“特别意义”的重量。
“人类历史上,每一次对‘不治之症’的攻克,都是医学迈向新高度的标志。1961年,随着我国最后一例天花病人的痊愈,境内再未见到天花病例。而在全球范围内,去年10月26日,全球最后一例天花患者被治愈,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天花已被根除,在今年年初方言同志更是治愈了不治之症特发性肺间质纤维化,被国际认可,这些曾经的不治之症,都被他们这样一代代医学工作者用智慧、勇气和创新送入了历史的尘埃。”
“今天,在这里,我们不是来争论哪家之短长,而是来共同见证一项成果,一项运用中国传统医学智慧,在‘狂犬病’这个曾被广泛认为是绝症的领域,实现的历史性突破。”
他刻意强调了“共同见证”和“历史性突破”几个字,目光再次扫视全场,这是在无声地提醒每一位参与者,无论你来自哪个医学背景,都应正视并尊重眼前这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那就是病人张福,就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各项现代医学检测指标显示,他已临床治愈!
这份由协和医院化验科权威出具的“全阴”报告,是摆在这里最硬核的科学证据。
“中医是我们的民族医学宝库,历经千年淬炼,其生命力和科学性,体现在无数临床实践的救死扶伤中。”李副部长继续说道。
“就像沈占尧同志应用《金匮要略》下瘀血汤,在十几年前面对狂犬病这种古今中外都罕见的危重症候时,所展现的那份‘知常达变’的智慧与担当,这是基于深刻辨证论治基础上的精准创新!这种源于实践的、经得起科学验证的探索精神和具体经验,正是推动医学进步不可或缺的动力,现在方言同志继承了这份创新,并与大家一起分享。”
他的目光变得更有深意,声音却透出一种警示的意味:
“医学之路,其本质是探索未知、服务生命的征程。固步自封、盲目否定,甚至是人为设置障碍,阻碍任何有益于人类健康的探索与实践……这不仅是对医学科学精神的背离,最终伤害的,是苦苦等待希望的患者及其家庭。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那些被偏见蒙蔽、阻碍科学进步的‘先验论断’,往往会被时代淘汰。”
这番话虽未点名道姓,但其指向性不言而喻。
台下那些曾断言张福必死无疑的医生们,特别是带着忐忑而来的防疫站和市二院代表,如坐针毡。
李副部长构建了一幅令人警醒的图景。
听得懂的人都知道,他在警示所有人:对待任何可能有效的疗法,特别是像下瘀血汤这种已有确切疗效、并有现代检验印证的治疗方案,不容轻视或阻挠。
“今天这场讲座,就是一次重要的科学信息交流与推广会。”李副部长的语气转为坚定,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
“协和医院方言同志团队,以及沈占尧同志成功的实践,为战胜狂犬病开辟了一条崭新的、具有鲜明中医药特色的路径。这份宝贵的经验和技术成果,其价值不仅仅属于某个人、某个机构,更属于全体人民,属于我们国家的医学事业。我们需要做的,是秉持科学、求实、开放的态度,认真听取、学习、研究、推广这些实践所沉淀下的真知灼见,让更多医生掌握这个治疗方法,让更多被绝望笼罩的患者重获新生!这就是我们卫生部坚定不移支持和推动的方向。”
领导哐哐一顿上价值,众人表情严肃。
他稍作停顿,让最后一句话“坚定不移支持和推动”的份量在礼堂中回荡。
这无疑是最高级别的站台背书。
他目光望向台下的方言和沈占尧:
“我谨代表卫生部,对成功治愈患者张福的方言医生、沈占尧医生及其团队表示由衷的敬意!同时也对今天所有带着学习探讨精神、共同促进医学发展的同仁们表示肯定!医学的疆界,需要我们一起不断开拓。现在,就让我们共同进入这次关键的讲座环节。”
这时候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鼓掌最热烈的当然还是中医,李副部长虽然说的有些委婉,但是已经是摆明态度警告一些人。
台下的掌声持续了近一分钟,中医代表们的手掌拍得发红,连之前持观望态度的西医也纷纷放下顾虑,跟着鼓掌,李副部长的话不仅给了中医足够的尊重,更点透了救病治人的核心,没人再敢用“门户之见”掩饰对成果的认可。
方言趁着掌声,快步走到舞台侧边,等到李副部长下来,他就走了上去。
当方言稳步走到话筒前,朝着台下看去,黑压压的人群中,那里面有热烈支持的眼神,也有审视与探究的目光。
“同志们,各位同仁,”方言的声音清晰而平静,透过扩音器传遍礼堂。
早就被系统加持过的演讲,让方言台风显得相当稳重。
“非常感谢李部长的开场讲话。今天,我站在这里,并非为了彰显个人的成就,而是作为一名医生,代表我的团队,包括沈占尧大夫宝贵的经验传承,以及协和医院所有协作的同事,向大家汇报我们近期在狂犬病治疗上的一次实践。”
方言稍微顿了顿,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张福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就在台下那位张福同志,他从绝望濒死到重获新生的过程。就在月初的时候,张福同志来到协和找到我,他当时已经被确诊为狂犬病急性发作期,情况极其危重。”
“当时的症状非常典型:高度恐水,无法饮水,甚至听到水声就会诱发严重的喉肌痉挛、全身抽搐。情绪异常亢奋但极度恐惧,畏光怕风。脉搏,”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台下略显局促的王站长等人,“用西医的话说,是微弱且不规则。用我们中医的话讲,是气血逆乱,瘀毒深陷骨髓,已是‘死证’之兆。在他来之前,确实已有多家医院的专家会诊后,基于现有的认知和手段,给出了无奈的结论,这确实是国际上公认的‘不治之症’。”
张福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挥手,让所有人都看到他。
“但是……绝望并非答案。”方言的声音话锋一转,说道:
“我们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那就是沈占尧大夫多年前用《金匮要略》中的下瘀血汤成功治愈狂犬病的医案,那分享并且记录在杂志上的内容,给了我关键的启示。沈大夫的经验告诉我们,此病的关键在于‘瘀毒’!”
“下瘀血汤!大黄、桃仁、蟅虫。这三味药,并非新创,是仲景祖师爷一千八百年前开给我们后辈的治‘瘀’宝方。大黄荡涤淤积,攻下导滞,为先锋;桃仁活血化瘀,润畅通络,为调和;蟅虫(土鳖虫)搜剔剔络,深入骨髓经络,祛除顽瘀,为攻坚。三药配合,目标只有一个,将深藏血脉经络、骨髓深处的狂犬病瘀毒,彻底清除排出体外!”
方言的解释深入浅出,结合中医理论,将古方的机理讲得明明白白。
“治疗方案确定后,从入院开始,我们给张福同志按时按量投服下瘀血汤。”方言继续道,“他用药后的反应是直接的,也是令人鼓舞的。先是剧烈的排毒反应,连续几天排出大量腥臭污秽的各色粘稠状秽物。这正是‘瘀毒’被排出体外的明证!同时,他的临床症状开始快速缓解:恐水症状迅速减轻,能够小口饮水进食;惊恐躁动情绪平复;畏光怕风的程度大幅度下降。短短几天时间,一个被‘判死刑’的病人,其体征和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讲到此处,台下已经有不少人发出低低的惊叹声。
方言话锋一转,看向讲台边准备好的展板,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这时候早有助理将一组报告放大投影出来。
“疗效,光靠口说和病人自身感觉还不够。”方言的语气更显严谨,“现代医学的检测手段,为我们提供了更精确、更客观的验证依据。”他指向前面几份对比图,“看,这是张福同志最开始在医院和防疫站的检查报告,还有这里是市第二医院做的脑脊液狂犬病病毒抗原检测(DFA法)报告很详细也很专业,他们当时显示的结果是——阳性结果!明确指示病毒抗原存在。”
他又指向旁边一份报告:
“这是昨天,在我们协和医院,由化验科李主任亲自复核三次,出具的最新脑脊液抗原检测报告——阴性!”
“阳!转!阴!”方言一字一顿地大声念出结果的核心变化。
他又指向另外几份报告:
“这是唾液病毒抗原检测对比,显示是阳性阴性!”
“这是血清狂犬病病毒中和抗体检测对比。显示是未检出!”
“此外,看看他的基础生命指征:血常规从初诊时的感染迹象,到昨天的完全正常!CRP(C反应蛋白)这个关键炎症指标,也从异常高位降到了完全正常范围!”
方言拿起其中一份报告原件,向台下示意:
“相信在场的西医同志应该都会看报告,全阴!正常!这几份报告,最终由我们协和医院化验科主任和副主任共同签署临床治愈确认书!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它们无可辩驳地证明:张福同志体内导致狂犬病的‘瘀毒’已被彻底清除,相关炎症反应全部消除!用现代医学的诊断标准衡量,他已经痊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