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7 对峙

神印之主太岁的觉悟令我肃然起敬。

与此同时，我也非常明白，自己不可能答应他的建议。

并不是因为我对于神印之主的宝座不感兴趣，而是因为太岁提出这个建议，绝对不会是免费的。

果不其然，他接着就提出来了：“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吧。”我已经有所预感。

“你要在我的面前发誓，在执掌神印之后，你会将这个世界修复为原原本本的样子。”太岁正色道，“并且，你还要向我承诺，绝对不会让末日的因子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只要你愿意答应这两个条件，我立即就会把自己所有的掌印权限拱手相让，也会把自己的意识从所有的神印碎片上消灭。从今往后，无论你要用神印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干涉，也无法干涉。如何？”

说到最后，他的双眼似乎具有了神秘的洞彻力。

他也能够模拟出神性之子看穿一切谎言的能力，如果我在这里撒谎，一定会被他看穿。

“不如何。”我直接否决，“我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太岁疑惑地问：“为何？还是因为上次的理由吗？如果是在担心世界重启以后，我不会保留你和极少数重要之人的意识和记忆，那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到时候负责做决定的神印之主是你，我早就不在了。”

“太岁，你的愿望是保护自己过去生活的世界，如果那已经毁灭，那就使其回归……而我也有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世界。”我说。

“保护世界……”太岁复杂地说，“我过去可从来不敢想，居然可以从你们这种人的嘴里听到这种话……抱歉，你已经与柳树影不一样了，是吧。”

他无言了一小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你是指现在这个世界吗？迄今为止积累的一切，不想使其变成原本世界的一场梦？”

“没错。”我点头。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太岁沉声道，“在新世界，身边没有任何人真正地理解我的内心。我所经历的人生，在他们看来都只是精神病一样的梦幻泡影。除了自己的记忆，找不到任何足以证明其存在的物质证据，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那是一场虚妄……

“但是，这就是拯救世界的唯一方法。我就直白地跟你说了，庄成。这个新世界的错误故障实在是太多了，除了福音院的人类屠杀计划和我的世界重启计划，想要将其病灶从这个世界上完全剔除出去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一个人的大脑和五脏六腑都发生了癌变，想要将其拯救，只能直接连大脑带内脏一起都替换……那样与‘换一个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用计算机程序来比喻，新世界的人类史这个程序根本就是在用一大堆BUG在运行程序，早就不是删除BUG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阶段了。

“而就算是单纯地更换一个世界，也不能保证下一个世界就一定是没有问题的。超古代文明和柳树影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既然知道上一个世界是健康的，又有着开倒车的机会，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开倒车才对。”

我毫无动摇地说：“具体要怎么做，我之后会自己思考。目前看来是唯一的方法，不一定真的是唯一。我不会走回头路，这条底线我不会让步。”

“难道你是以为靠着自己的第三道门之力，就可以修正破绽百出的人类史了吗？我事先跟你说好，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太岁说，“就好像大无常可以复活死者、却无法复活被其他大无常怀着杀意杀死的对象一样，你们这些推开第三道门的人固然可以创造和消灭世界的错误，却无法从根本上颠覆神印之力创造的错误历史。

“哪怕是靠着完全体的神印之力，也无法做到在不更换世界的条件下，将积重难返的世界一下子修复为健康的状态。无论你再怎么拼命思索，不存在的办法就是不存在。”

“我想不出办法的话，就去找能想出办法的人，你的话术对我没用。”我不吃这一套。

“你是说二号吗？”太岁看穿了这一点，“但是目前山两仪就在现实世界，当你回去的时候，二号说不定已经被山两仪抓到手里，变成用来对付你的人质了。而只要得到我这边的掌印权限，虽然无法立马合成完整的末日神印，但是足以将现有的十七枚神印碎片初步合成为小末日神印，把你的力量从规模到密度都增幅到远超山两仪的水平。

“况且，如果没有这份力量，纵使柳树影目前还没有回收现世神印，你也绝对不是他的敌手，更加不要说是对抗拥有现世神印的老拳神了。”

听他这个说法，柳树影居然比起现在的我还要强大？

说来倒是不足为奇。过去的我是靠着与柳树影相似，才得到了足以摇身一变成为大无常的内在潜力。而如果仅仅是与推开第二道门的大无常相似，就不可能得到匹敌大无常的力量，这也是远古大无常神荼无法靠着“与自己相似的未来之人”复活的最大理由。

尽管有着朱雀之种的介入，可如果我原本拥有的是大量大成位阶强度的天赋，合成以后也最多只会变成很厉害的大成位阶而已。大无常与大成位阶之间就是有着如此决定性的差距。我的法力天赋必然是在此之前就有着足以令自己自然成长为大无常的强度。

当然，现在的我已经突破自己原有的极限，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是就因为自己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更加能够清楚地意识到那百尺竿头的厉害。

那么作为原型的柳树影，又会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呢？

“根据我过去的观察经验，一枚神印碎片的功率上限，似乎并不超过一个大无常的水平……十七枚神印碎片听上去很多，但是真的可以产生出超越山两仪和柳树影的力量吗？”我提出质疑。

“山两仪在只有一枚黄龙之种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一个大无常而已，集合四枚种子就可以回归到第三道门的水平，五枚就可以超越前世……”太岁缓缓地说，“这个过程中的力量提升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五倍。为什么你会觉得十七枚神印碎片就只有十七倍的力量而已呢？”

“神印并不是将不同的完整道具组合在一起的复合型道具，而是从一开始就以那个形态为前提存在的造物。光是零件就可以发挥出大无常级别的力量，不如说是本来就足够神奇的现象了。

“更何况，神印碎片甚至都不是神印的零部件……而是遭到暴力破坏之后产生的碎片，是被严重损坏之后的产物。以‘其中一枚的力量’为基准判断合成以后的威力，毫无意义。

“现在还来得及，继承我的愿望，然后拯救世界吧，庄成。”

我已经不想再重复拒绝的话语，以沉默的态度表达自己的否定。

太岁好像也打不出更加有力的牌了。继续劝说也不过是重复先前的观点，他似乎是陷入了这种窘境。

话说到这里，其实我们之间的交涉已经几乎决裂了。虽然我尊敬太岁的觉悟，也感谢他提供的信息，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之间的决心既然相冲突，那么就只能将对方消灭。

或许太岁也差不多要考虑行使力量了，他的眼里逐渐显现出了锋利的光芒。

那么，我是否能够杀死太岁，夺走他所持有的神印碎片呢？

先不说暂时还看不出来他把自己的神印碎片藏在了哪里，想要杀死太岁估计是做不到的。我确实有信心在虚境里挑战太岁，但是这种信心是否可以化为真实的战果，还是要试过才知道。即使我真的可以将其打败，如果太岁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大概还是很容易的。

归根结底，虚境只是一个梦之世界，眼前的太岁也只是一道影子而已。真正的他是意识性质的存在体，混乱地分布在所有末日神印的碎片之中。

假设面对的是其他敌人，只要用上大量的真灵之力，就算是在梦境，就算杀死的只是一道影子，也可以做到将其本体牵连击杀。但我面对的人是神印之主太岁，所使用的真灵之力是末日神印碎片之力，想要用这种力量去杀死对方，等同于是用他自己的力量攻击他。

我顺势得出了一个模糊的判断——或许，只有与神印之主太岁处于相同立场的人，才能够真正地将其消灭。

也就是说，我也有必要成为“神印的灵魂”，才能够把太岁从这个位置上挤出去，再将其彻底杀死。

我可以做到这一点吗？既然我也有着一小部分掌印权限，也可以模拟出神性之子力量，那么想要像是太岁一样附身到神印碎片上面，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但就算是成功了，还抢到了太岁的神印碎片，我也最多只能拥有十七枚神印碎片，无法第一时间完成末日神印的修复，说不定还会和现在的太岁一样陷入只能在虚境里不得自由的状态。

退一步说，考虑到自己与神印碎片之间低到离奇的相性，我也未必可以顺利成为“神印的灵魂”。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道似曾相识的男性嗓音。

“这么重的火药味……你们是打算举办什么活动吗，为什么不邀请一下我呢？”

不属于任何虚境使徒的脚步声，从虚境迷雾的深处响了起来，一步步地靠近我们所处的岩石座椅区域。

听到这个声音，太岁的脸色顿时为之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