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阴曹地府,森罗殿中,陈太公再是不愿,到了此间,亦非是其说了算,被强拉硬拽的带到了森罗殿中。
此间,阎罗殿森然,青磷照壁。陈太公枷锁铿然,匍匐丹墀下,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两侧牛头瞋目,马面吐息,判官持生死簿凛然而立。
在那殿上,有阎君端坐,其震堂木,喝道:“那殿前的,可是南瞻部洲徐州白龙庄陈丹?”
陈太公慌了神,一时不知该怎个答说。
牛头马面忽是呵斥,方才教其回过神来。
陈太公慌了道:“我正是陈丹!”
阎君道:“尔阳世为乡绅,假善敛财,害不知多少人异客性命,谋不知多少钱财,可认否?”
陈太公急声说道:“此中多有变故,请大王听我言说其中之变。”
阎君衣袖一摆,有勾死人上前,将一书薄丢在其眼前。
阎君道:“翻开。”
陈太公不敢不从,颤颤巍巍,将书簿打开,但见书簿首页朱篆灼目曰‘庚子年三月初七,谋害陇西客商事’。
书页自展,现当年场景,其见‘暮雨潇潇,外来客负笈叩门。陈太公假意留宿,温酒时暗投鸠毒。客七窍溢血犹握其袂:“某家有八旬母…”言未毕而气绝。太公剖其行囊,得纹银二百两并翠玉扳指,弃尸于枯井’。
陈太公瞧见书簿现他当年害人之景,越发慌乱不安,如堕冰窖,其无意间翻开第二页,见其上书‘侵夺孤田三百亩,害人绝户’,第三页‘饥年掺沙粥毙七命’,罪状连绵如血瀑倾泻。
阎君喝道:“谋财害命,累及无辜,勾结妖邪,不知损伤多少,你十恶不赦!此罪当堕铜柱地狱百载!百载后,判入地狱道百载,再转生入畜生道!”
说罢。
便有勾死人上前来,扯住陈太公便要带下去。
陈太公闻听阎君判决,不知从何处生出气力,挣脱开勾死人,问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无可救药。但不知我在阳世时,所见那牛妖,与在其后的一众,乃是何人?”
陈太公心有不甘,他有所猜测,他有如今这般地步,定与那一众有脱不了的干系。
阎君说道:“你口中牛妖,乃昔年平天大圣,今时真人护法也。与你相见者,乃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广心真人与南海落伽山观世音菩萨!”
陈太公闻听,如遭雷击,他一心求着成作菩萨,而真菩萨行至他身前,他竟分辨不得,一时之间,他心乱如麻,竟是大笑不止,说道:“求菩萨,求菩萨!不如菩萨求!我到底是错了!大错特错!”
阎君摆手,教勾死人将之带走。
勾死人牵着铁链,将陈太公拉走,陈太公不得反抗,随其而去。
阎君哼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却说斜月三星洞中,一日,莫执自静室中出,志得意满,他却是修得剪纸小有所成。
莫执走出,四下张望,想要寻个人来,与之言说他之本事,可任他如何观望,却是寻不得个人。
他行走多时,终是在藏书室里,瞧见左良正在与真见共读书籍。
莫执大喜过望,即是走过去,说道:“弟子心舟,拜见师叔,拜见二师兄!”
左良与真见皆是望向莫执,不明所以。
左良笑道:“师弟,你今所来藏书室,可是要来阅览书籍的?若是要阅览,你可与我言说,你将是要阅览何等书籍,我可为你找寻而来,不消你亲是寻找。”
莫执说道:“非是为看书而来,乃是修行中,却有些困惑,故行走而来,欲要问上一二。”
左良与真见面面相觑,许久,左良问道:“师弟修行有何等困惑,可与我讲说来,兴许我能为师弟解惑。”
莫执说道:“请师兄观我剪纸,再是言说。”
左良笑着点头,捋须道:“师弟请施法,我自是观之。”
莫执闻听,即是喜笑颜开,自衣袖中取出一张白纸,迅速将之剪成一匹马儿形状,其朝纸马上吹了口气,嘴边念念有词,又是朝四处叩拜,做得许多举动,遂是朝前丢去。
那纸马落地,迎风见涨,竟是变作一白马来。
莫执笑道:“师兄,你觉我这法儿如何?”
左良笑道:“甚好,甚好。”
莫执笑意更胜三分,说道:“如此之法,比之师兄如何?”
左良这般一听,如何能不知他这师弟怎是来问得修行困惑的,分明是来卖弄本事的,得知此处,他哭笑不得,说道:“此法甚是了得。师弟是个有本事的。”
莫执翻身上马,又问真见,说道:“师叔,我这本事如何?”
真见双手合十,笑呵呵的说道:“你类我矣。”
莫执闻听,大喜过望,不再与左良与真见多言,匆匆离去,似乎要去寻得他人,
左良与真见目送其离去。
左良摇头说道:“这师弟,却有些卖弄之嫌。但今观其面容,恐在府中按耐不住,将要离去府中。”
真见笑道:“我亦观得,大师兄早有言说,若是其要离去,放其而去便是,不必强求留之。”
左良说道:“师父既是早有言说,我便安心。师叔方才言说,我那师弟类师叔,此乃何意?”
真见双手合十,答道:“我早年亦是这般,喜于卖弄,而不曾真修行。”
左良恍然大悟。
那府中的莫执骑着马匹,四处行走,欲要一寻他人,再寻得多时,不见府中有他人,意犹未尽,目光忽是望向府外,有些蠢蠢欲动。
他如今得了仙法,本事不俗,该是离去,归于家中,教他人知他利害了。
然他那师父传他本事,他若是要离去,须是教师父允许才是。
莫执又起了心思,想要去找真人,可他不知该如何找寻真人,兜兜转转一圈,回到了藏书室,向其中的左良与真见,询问该怎样找到真人。
真见得知,说道:“大师兄今不在府中,已是出山而去,其离去前,曾有言及于你,其言若是你有修行困惑,尽可问得我等。”
莫执犹犹豫豫,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开口,沉吟良久,方才说道:“师叔,非是修行困惑之事,乃是我觉,我今修有所成,思及家人,故想要归去探望一二。”
真见闻言,笑道:“如此,你且下山去便是。大师兄离去前曾言,若你欲要下山,只管教你下山去便是。”
莫执欣喜若狂,说道:“果真如此?”
真见点头,意味深长说道:“自是如此,你若是要下山,便且是下山去。但你须是谨记,若是下山,便再无上山之机。”
莫执怎会知其意,急声说道:“请师叔安心,便是我下山,亦可修行,绝不会懈怠了。”
真见叹息一声,摆手说道:“既如此,你且去便是,不必在府中久留。”
莫执故作不舍模样,朝真见再拜,又是与左良道别,方才是离去。
左良目送其离去,摇了摇头,未有在意,取出一本书,与真见请教。
真见亦是不曾在意,笑了笑,与左良讨论其中。
话表南瞻部洲,兖州地界里。
真人一众行至一河水之前,真人忽是驻足,朝灵台方寸山所在张望而去。
牛魔王见之,凑上前来,问道:“老爷,这是怎地?”
说着,牛王亦是顺着真人张望方向望去,瞧着那儿乃是家中所在,接着说道:“老爷,可是家中有变?”
真人摇头说道:“家中未有变故,乃心舟下山而去,此缘法已绝,教我有些感慨,故今在此张望。”
牛魔王说道:“老爷,人来人往,乃是常态,有何感慨之处?”
真人说道:“其为一缘法,而行数世,今得缘法,而不自珍,如何能不教人感慨。”
牛魔王说道:“不曾自珍者,无须感慨哩。”
观世音菩萨亦是走出,笑着说道:“牛王所言有理,不曾自珍者,不须教真人感叹。”
真人摇头说道:“苦海无边。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八苦交攻。此何等之苦难,自渡之机,已在身前,视而不见,何以不教人感慨,若其愿自渡,苦海即离。”
观世音菩萨似有感触,叹道:“众生执妄为真,逐欲如渴饮咸水,终不得解。贪嗔痴漫漶心田,造业无休,遂使业浪翻涌,苦海弥广。譬如迷舟行雾,愈进愈茫,不见彼岸之光。我叹众生不肯回头。”
真人说道:“说来,还有些许光阴,紫微帝君便当是要下凡以渡,不知此间可能功成。”
观世音菩萨笑道:“帝君昔时有功败,有前车之鉴,料是帝君此间,定会汲取从前,许是能功成。”
真人说道:“若帝君须我相助,我定当相助其一功。”
观世音菩萨说道:“真人有慈悲。”
真人摇了摇头,并未说些甚,而是将目光望向前方河中,沉吟少许,他即是说道:“今吾至矣,愿兖州鼎复其位。”
其话语方落,江河之中,忽有神光而出,声势浩大,竟教江河倾覆,险些殃及河边民居。
幸是观世音菩萨出手,杨枝轻轻一点,即教河水倒回河道之中,不曾有半点外溢。
真人亦是在神光之中得最后一鼎,此乃兖州鼎也。
真人望着身前悬空的丈八神鼎,心有喜悦,他细细观看此鼎,但见‘神鼎其形,三足鼎立若岱宗巍巍,双耳仰天似河济滔滔。腹廓如坤舆,纳兖野千里平川;纹深似龙脉,刻菏泽九泽波澜,真乃一神鼎也’。
真人伸手一握,神鼎即上化作一小鼎,轻轻的落在了真人手上,其少顷间即知此鼎效力。
兖州鼎有‘衡’之效力。可均平水土,平衡万物,丈量天地。
真人笑道:“好一兖州鼎,端是造化。”
说罢。
兖州鼎落于其腰间,九鼎至此归位,隐有光华于其中流动,似为真人贺喜,得禹王九鼎。
观世音菩萨见之,笑着拜礼,说道:“今当贺喜于真人得全九鼎。今时贺喜,真人当不会说些婉拒之言。”
惠岸行者那等亦在身后,跟随观世音菩萨拜礼,贺喜于真人。
真人一一回礼于众,笑道:“多谢菩萨贺喜,今我自是不再言婉拒那等,得些侥幸,方全九鼎,我亦喜说。”
观世音菩萨笑道:“今真人得九鼎,当是贺喜,此贺喜言语之间,难以为之一贺。真人可随我去往落伽山,那时设席贺喜。”
真人说道:“菩萨相请,我如何能拒?当是如此。”
说罢。
一众即是折返,朝落伽山去,行至落伽山,菩萨设席以待真人,遂彼此讲说门道,各有所得。
光阴迅速,不觉二载馀去。
真人在落伽山待二载后,便是要离去,菩萨得知此事,即是相送真人出了落伽山,在山外海中与真人分别。
观世音菩萨说道:“此间与真人论道,自有妙处,教我收获颇丰,正是欢喜。真人何故此间离去,莫不是我有何失礼之处,故教真人早早离去,若有失礼,望请真人相告。”
真人摇头说道:“菩萨。非是你有何处招待不周,或是失礼之处。乃是我家中有长辈来访,我当是前往相待,再者,我心有所感,有一缘法者,近来将会行至,我亦是当归于家中,静候其到来。”
观世音菩萨闻听,点头说道:“既是如此,真人当是归去,若是强留真人,却是我的过失。真人且归府中去,来日若有空闲之时,真人当是前来落伽山中。”
真人笑着应下,说道:“菩萨此行,助我得九鼎,我感激不尽,若有空闲时,定会前来落伽山中。”
观世音菩萨笑着应和,说道:“便是如此说定,真人可莫要忘得此间相约。”
二人再是相谈些许,真人便是当离去,观世音菩萨本是要亲自送真人归于府中,教真人再三拒绝,方才作罢。
真人带着牛魔王,骑着白鹿朝灵台方寸山而归,然他感知得与他缘法者时,有些错愕,不曾想此缘法者,竟是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