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儿啊,你知道么,你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是因为我是黄天吗?”
“不,是因为你身上有一股劲。”
青袍老道幽幽开口:“一股欠揍的劲,每每为师觉得你做的还不错的时候,你总是能干出点让为师觉得,今天要是不往死里揍,明天玄真道界就要灭亡的事。”
说着,手中的竹条就是啪的一声落下。
抽的被吊在树下的陈黄皮张口就是杀猪般的惨叫。
疼,太疼了。
疼到就是铁打的黄皮,也扛不住这般毒打。
“三师父,我错了!”
陈黄皮疼的嗷嗷叫:“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是你亲徒儿啊!”
“知道错了?那不妨说来听听吧。”
“啊?”
“啧,看来只是嘴上知错。”
青袍老道面如寒霜,手中竹条如同道主至宝一般,噼里啪啦的落在陈黄皮身上。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时候青袍老道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莫非也是什么天生魔头,不然怎么自己这亲手养大的徒儿是越长越歪?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犯了错,那也就卖个乖过去了。
而自己家的孩子,哪怕是没犯错,也总能整出一些让人手痒的事,说一些让人恨不得吊起来打的话。
“三师父,呜呜呜。”
陈黄皮扯着嗓子嚎道:“我真没想到会是你,我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冒充你,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思前想后,便觉得自己是在这件事上惹恼了三师父。
不过这能怪自己吗?
除了邪道人以外,自己有五个师父,外加最初的师父。
可每个师父都跟自己说,他们没法离开十万大山。
尤其是三师父。
三师父杀性最重,恨不得把自己都给杀了,可他当年也没离开十万大山不是。
现在冷不丁的跑出来,自己误会成是别人假冒的也很合理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谁会敢冒充为师呢?”
青袍老道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陈黄皮。
而陈黄皮则面露古怪之色。
他一声不吭。
表现的那叫一个沉默。
而青袍老道看出了这无声的表达。
有一个人敢。
而且就在自己面前。
“唉……”
青袍老道长叹道:“黄皮儿啊,你已经是道主了,你年纪也大了,为师是真不想再揍你了,为师也想顾及你的颜面啊!”
“如此这般,要是传出去,以后你还怎么挺起胸膛做人?”
“我不怕!”
陈黄皮略带自得的道:“我的脸早就已经丢尽了,正所谓只要身处低谷,怎么做都是在向上,天下苍生不会瞧不起我的。”
“不仅不会,而且只要我稍微做了一件人事,他们就会觉得我这个道主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说不定还会歌颂我的功德呢。”
他自觉自己这话说的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便对一旁同样被吊着的黄铜油灯挤眉弄眼的道:“黄二,你也帮我说说话啊,好让三师父知道他对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黄铜油灯瞪大了眼睛,跟吃了苍蝇似得恶心。
好你个陈黄皮。
刚刚你挨打的时候,本灯可没有落井下石。
现在你缓过来了,玩祸水东引,转移矛盾这一套是吧?
“哎呦喂,三观主。”
黄铜油灯谄媚的道:“您老人家也看到了,我和陈黄皮虽说从小一起长大,但他是他,我是我,黄二我一向是反对他,支持您的。”
“您要我往东,那我绝对不敢往西。”
“您说一,那我绝对不会说二。”
“您说吧,您要怎么收拾陈黄皮,黄二我都举双手赞成!”
它才不管陈黄皮说的那些屁话。
有错没错,先把三观主伺候好了再说。
要知道三观主的脾气,那叫一个酷烈,比大观主和二观主都要难相与。
得罪了大观主和二观主问题不大。
要是让三观主不爽,那下场可不会有多好。
陈黄皮都是道主了。
可一竹条下去,依旧能无视他的法身,依旧能抽的他嗷嗷叫。
自己这小身板可扛不住几下。
青袍老道瞥了一眼黄铜油灯,玩味的道:“黄二,贫道还以为你跟黄皮儿厮混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忘了你是贫道炼制的法宝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向着贫道。”
“三观主您这话说的,黄二我生是您的灯,死是您的死灯,至于陈黄皮,我只能说祝他好运吧。”
黄铜油灯笑的是极为谄媚。
虽说它压根不想和任何一位观主待在一块,只想跟着陈黄皮到处乱逛,但这种关头,肯定是要捡好话说来听的。
青袍老道不置可否:“你倒是表现的挺中立,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该怎么收拾黄皮儿吧。”
“啊?我?”
黄铜油灯震惊的指着自己,再一看旁边陈黄皮那忿怒的目光,赶紧说道:“三观主,虽说我和陈黄皮不熟,但好歹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手足兄弟,您这不是难为我么?”
“要我说啊,陈黄皮这次也没闯什么祸。”
“不就是差点把须弥世界挖穿,然后还跟四十九位道主打了起来,临走了还被须弥道主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给弄的走火入魔了。”
“可他到底是成了道主不是?”
“这样吧,您大人有大量,把他皮扒了好了。”
此话一出。
陈黄皮双目都要喷出火了,咬牙切齿的道:“黄二,谢谢你为我说话,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嗨,都兄弟,客气了哈。”
黄铜油灯说着,就一脸谄媚的盯着青袍老道。
“你们俩啊……”
青袍老道摇头不已:“一个做事是想到哪算哪,一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不能学学阿鬼稳重一些么?”
正说着,索命鬼便从勾魂册里钻了出来。
“三观主,您老人家轻易不出山,这次恐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索命鬼是本来也没想出来被挨批。
可青袍老道上来一句夸奖,便让它坐不住了。
被三观主当面夸奖。
这可是能吹一辈子的事。
青袍老道淡然的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贫道要是晚出来那么一会儿,黄皮儿,还有你们两个就都得死在那须弥世界里而已。”
索命鬼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陈黄皮则不解的叫道:“三师父,我看须弥世界也没什么危险啊,须弥道主是厉害,但我也是道主了,我身上还有什么本源之气,可我要走,祂也没拦我不是。”
“现在还把须弥世界给关上了,死活不让我进去。”
“不然我早就进去把太墟道主给救出来了。”
“太墟道主的事已经过去了。”
青袍老道无奈的道:“为师临走的时候,把祂的一点灵光带走送入了轮回,下一个纪元,祂便会转世归来。”
听到这话,陈黄皮大喜过望:“三师父,还是你对我好,有你给我兜底,我就是和须弥道主大战三百回合都不怕!”
“你啊,就那么瞧不上须弥道主?”
“额,那倒没有。”
陈黄皮皱着眉道:“我只是觉得,祂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师父你说我不像道主,可我觉得祂也不像。”
“你不像是因为你不是正常合道的道主。”
青袍老道皱着眉道:“当然,你就是正常合道,你也没法正襟危坐的当个高高在上的道主,不过须弥道主之所以不像,是因为祂的确不想做道主了。”
陈黄皮好奇的道:“三师父,他不是须弥世界晋升完美天地时候的道主吗,按理说,祂和须弥天道是平级的,为什么不想做道主?”
“须弥天道在旧观。”
青袍老道淡淡道:“祂在须弥世界如今主宰一切,可这并不是祂想要的,祂要的是像你这样,既要又要,既是道主又是天道。”
青袍老道和须弥道主对峙的时候。
双方都知道彼此之间这时候是打不起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双方用尽各种手段探查对方的底细。
陈黄皮听出了青袍老道话语里的深意。
于是,便更觉得好奇了:“三师父,须弥道主是想趁着须弥天道不在,所以要以心代天心,以意代天意,类似拜灵天教主那样我化天道?”
他想到了须弥世界里的那个混沌道胎。
那是孕育天道的胎膜。
其内蕴藏着无尽的奥妙。
青袍老道解释道:“他是个人,无论如何改换本质都是人,天道可以降生为人,但人却不可能转世为天。”
“你见到的那个混沌道胎,实际上是个空的。”
“须弥道主所想,不过是待原本的须弥天道死去,须弥世界会再次孕育一个天道,届时便从那道胎中诞生,而祂便可以借此提前下手,将其化作囚笼囚禁新天。”
“当然,祂这想法虽说挺好,可为师知道祂成不了的。”
“为何?”
“因为祂要是成了,那就意味着玄真道界输了。”
须弥道主的目的一旦达成,那祂是真可以做到掀桌子的。
天地异变结束以后,任谁也没那个能力再压制住祂。
陈黄皮皱眉道:“祂这样做是在窃取天道权柄,那为什么不把须弥天道给放回去,让须弥天道收拾祂呢?”
“说得好。”
青袍老道握紧了手中竹条:“须弥天道一旦出去,那须弥道主的目的不仅会落空,就连为师的布局也都会化作乌有。”
“黄皮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继承净仙观吗?”
“哈哈哈。”
陈黄皮大笑三声:“三师父,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行了,为师出来一趟不容易。”
青袍老道嫌弃的道:“为师也懒得听你说俏皮话,总之,你记住,对付须弥道主的时候,不要想着和祂拼命搏杀,祂这样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拼不过祂的。”
这话陈黄皮听明白了。
看样子师父是打算对付须弥天道。
而须弥道主则是留给自己了。
“三师父,我若是把肺庙也修成,再加上我的灭世大磨,难道我也拼不过祂么?”
“拼不过。”
青袍老道平静的道:“这不是战力上的差距,而是时间上的积累,你虽说是为师最得意的徒儿,可你经历的事还是太少了。”
“而且,天地异变结束那天,你就不是道主了。”
“什么?”
陈黄皮震惊的道:“三师父,道主不是一证永证的么,我怎么就不是道主了呢?”
“因为你要自斩。”
青袍老道拍了怕陈黄皮的肩膀道:“天地异变结束那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关键的时刻,你也知道会有另一个黄天。”
“而玄真道界是不会有两个天道存在的,这自相矛盾。”
“所以你要自斩,你要做你自己。”
“斩去一切不谐之物,只留下你属于玄真道界的那个纯粹的你。”
“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陈黄皮茫然的道:“我没有了黄天的身份,我还要斩去太一的那部分,就连灭世大磨都没了。”
“那我还拿什么对付须弥道主?”
“不用担心。”
青袍老道宽慰道:“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天地异变结束,黄天降世以后,你便立马回十万大山,届时剩下的就全都交给为师。”
“有些东西只是暂时的失去。”
“你就当是为师替你保管,事后这些都会是你的。”
“三师父,这个我倒是能理解。”
陈黄皮皱眉道:“可我不明白,我不做黄天就是了,为什么连属于我的太墟天道那部分也得斩去?”
“因为若是不斩去,那你就会被玄真道界排斥。”
“你会被当做是太墟的生灵。”
“而太墟的生灵,如何能合玄真道界的道?”
“可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太墟世界被吞噬过,那里的天地规则是有漏洞的,到时候你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青袍老道说完转身就走。
陈黄皮见此,赶紧挣扎着从树下脱身:“三师父,你才刚揍了我一会儿怎么就要走了。”
“因为为师要回家里看着那须弥天道了。”
“那我呢?”
“待你准备好结束天地异变,便是你回家的时候,为师在家里等着你。”
话音落地,青袍老道的身影消失不见。
陈黄皮怅然若失,三师父不来还好,一来他想回家的念头就越来越浓郁。
外界虽说风光无限。
可那也是之前的事了。
现在整个玄真道界天地规则大乱,一副末日景象,让他一点留念的意思都没有。
而这时。
黄铜油灯的声音突然作响:“本家,别不开心了,看看这俩东西怎么处置?”
陈黄皮闻言扭头一看。
便见到身后的那颗歪脖子树下,却插着一把剑,放着一口钟。
剑是太岁杀剑。
钟是九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