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贼不走空,大圣算计金银角

玉京天宝阙市，华光流转，仙气氤氲，亭台楼阁间的长虹流光溢彩，辉映着两位童子一金一银的清净道袍。

往来仙神，皆非凡俗之辈，见此二位童子，待认出乃是太上道祖兜率宫中的侍炉童子，均颔首示意。

恰在此时，一道灵动的身影，现身于金炉童子和银炉童子的面前。

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金炉童子见状，下意识地侧身，将弟弟护于身后，小手藏于宽大的袖袍之中，警惕地摸索着，似在确认那袖中宝贝是否安然无恙。

他对孙悟空极为提防，盖因往昔这猴头多次“光顾”兜率宫，顺手牵羊之事干了不少，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生怕这泼猴今日又要故技重施。

“这就是天界的‘金角大王’吗？”

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号“守财奴”，惹得旁观的萧辰暗自莞尔。

倒是金炉童子身旁的银炉童子较为乖巧些，见兄长如此紧张，便微微上前一步，对着孙悟空揖了一礼，温声细语地解释道：

“回禀大圣爷，非是我等偷闲懈怠。”

“近日丹元大会迫近，我们兄弟二人不眠不休，于丹炉之前，精心熬炼数炉九转金丹。”

“就在方才，刚炼罢最后一炉……”

他声音清朗，带着几分完成任务后的轻快：

“老爷慈悲，念我等辛苦劳形，特此开恩，赏了我兄弟二人两日的闲暇功夫，容我等出来走走，舒缓心神哩。”

“哦！原来如此！是老君那老倌儿格外开恩啊！善哉善哉！”

孙悟空作出一副恍然大悟之态，猴脸上笑容更盛，然眼珠儿却滴溜溜地转着，在二人那看似寻常，实则暗藏乾坤的道袍袖口上打量不停。

尤其是金炉童子方才捂过的部位，按照他这“老贼头”的经验，宝贝多半就藏在那处。

俗话说：“贼，不走空！”

齐天大圣的名号里，可也带着几分亦正亦邪的“贼性”。

若依着他平日里“贼不走空”的脾性，再加上“俺老孙口渴了，进去讨杯茶水润润嗓”、“哎呀，俺就闻闻这刚出炉的丹香儿解解馋”……这般既无赖又让人哭笑不得的厚脸皮借口。

孙悟空少不得要直接从这两位兜率宫“富仙童”身上薅下几粒金丹塞塞牙缝才肯罢休。

但今日不同往日！

俗话说：“钱，是人的胆。”

孙悟空几乎是带着一丝得意，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腰间那鼓鼓囊囊、隐约透出霞光宝气的青色如意储宝囊。

腰缠万贯的孙大圣，此刻只觉底气十足，腰杆子都挺得更直了。

他如今有钱，也有宝贝，阔气！

于是乎，素来只会耍无赖强取的“齐天大圣”，今日竟也打算尝试一番“体面买卖”的滋味了。

“嘿嘿嘿，金炉儿，且放宽心！”

孙悟空换上一副自认为分外和善的面孔，对着依旧警惕满满的金炉童子笑道：

“今日寻你们，可不是找打秋风，讨那金丹吃食。”

“俺老孙是念着往日情分哩！”

言罢，孙悟空声音放缓，带上几分追忆往昔的腔调：

“往日俺去那兜率宫讨口水喝、避避清闲，也算受过你们小哥俩儿几回照拂，端茶递水的，还算热情。”

“你们也算招呼过俺老孙几回热茶……”

“这份‘招待’之情，俺老孙可是记在心上的！”

他话锋一转，热情洋溢地邀请道：

“这不！今日正巧撞见你们二位得了难得的闲暇功夫，俺老孙这心里呀，可是高兴！”

“正好借此良机，让俺也尽尽这老相识的……呃……地主之谊？”

“不对不对！应该说是‘故人之礼’！”

“俺老孙做东，请你们也尝尝俺从下界带来的新鲜稀奇果子如何？”

“走走走！咱们找个清静雅致的好地方，坐而论道，品茗尝鲜，岂不快哉？”

“也算俺老孙礼尚往来，还了你们昔日看茶的人情！”

话音未落，他那只毛茸茸、带着金色毫毛的猴爪已然热络地抬起，作势就要亲昵地揽过金炉童子的肩头。

孙悟空这份突如其来的“兄弟情”，可把金炉童子吓得不轻。

“你莫动手动脚！”

金炉童子反应极快，像受了惊吓的小兽般，“噌”地往后一缩，避开了猴子那热络的爪子。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中戒备更浓：

“你这猴子！向来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金炉童子的声音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拒绝：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事？”

“我不去，我不去！”

“走走走，弟弟，我们快些离开这泼猴！沾上他就没好事！”

说着，金炉童子便要去拉银炉童子，脚下已然后退一步，一副严防死守、绝不入瓮的坚决模样。

孙悟空见自己一番“掏心掏肺”的表演加上“肢体语言”竟然换来如此冰冷的拒绝，不但没恼，那双猴眼里的精光反而闪烁得更盛了。

“哎！莫急嘛！”

孙悟空也不恼，猴脸依旧笑得灿烂，看着银炉童子，反而带上了一种“你们没见识了吧”的神秘兮兮的炫耀意味：

“嘿嘿嘿，小金炉儿，莫急着推辞嘛！”

“俺老孙这些果子可不是寻常货色，非是天界园圃里那些寻常果品能比的！稀罕得很，金贵着呢！”

“这乃是俺老孙在下界游历之际，云深不知处，误入了一座云雾缭绕、仙踪难觅的上古仙家洞府遗迹之中，机缘巧合之下偶然所得！”

“此果名曰‘嘉果’！”

孙悟空双手比划着，语气抑扬顿挫，刻意营造着神秘感与诱惑力：

“此果其形如桃，饱满丰硕；其叶似枣，青翠欲滴；花开如金似霞，端得是瑞彩千条！”

言及关键处，那孙悟空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横飞，着重渲染此嘉果之滋味与无上妙用，直引得一旁银炉童子不禁微微侧耳，凝神静听。

“此嘉果，食之甘美异常，汁水丰盈，果肉绵密，齿颊留香，颇有山野之野趣珍味。”

“更妙者，乃其滋养之功。此果食之，能使人精力陡增，纵是长久操劳，亦不觉疲惫困顿！”

“久食嘉果，能温养精气神之根本，贯通周身窍穴神髓，一洗积劳沉疴，叫你精神百倍。”

“届时，定叫你精神抖擞，便是连熬三炉金丹，亦不觉半分疲惫哩！”

孙悟空自豪道：

“你们看，俺老孙什么时候累过？”

“当年花果山之战，那什么四大天王、二十八宿、九曜星君……一起上，我们打上了一天，他们都累得不行。”

“可俺老孙，何时有过疲态？”

“此等神异，便是吃这嘉果得来的！”

孙悟空说完，猴脸上摆出一副“你们有福了”的表情，搓着手继续劝诱：

“俺瞧你们小哥俩儿，前些日子闷在炼丹房之中，想必是操劳过度，心神皆损。”

“这嘉果，实乃解乏养神之顶好宝贝！若错过此等仙缘，岂不令人惋惜至极？”

“尝尝罢，保管叫你们食之难忘，从此念念不忘！”

嘉果，其实是下界北俱芦洲的土特产，天界不曾有，从未得见。

只不过，那孙悟空每次前往兜率宫，皆会死皮赖脸地向太上老君“讨”些东西。

此等行径，金炉、银炉童子皆看在眼里。

金炉童子闻言，虽觉此嘉果被孙悟空描述得神异非凡，然一想到这猴头往日诸多“前科”，直觉此事背后必有玄机，正欲断然拒绝，拉着弟弟决然离去。

然而，世上有种力量叫“美食的诱惑”。

尤对天性单纯、又久困丹房，啃食多日干粮点心之少年而言，更具难以抗拒之魔力。

那一直安安静静旁听之银炉童子，在听孙悟空描述到“甘美异常”、“汁水丰沛”、“齿颊留香”、“一扫疲惫”等词语时，明亮的双眸早已瞪得溜圆。

他的小小之鼻翼，下意识地轻轻翕动，仿若真能闻见那诱人之果香。

其喉间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滚，做了个极其细微之吞咽动作，似要将那想象中的美味咽下。

炼丹房内，火焰熊熊，烈焰腾腾，任何果子置身其中，皆会被烤得干瘪失水。

在这些被丹炉烟火熏染的枯燥日子里，谁人不渴望一丝新奇、一抹甜美？

“哥哥……”

银炉童子悄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揪住兄长金炉童子那灿金道袍的宽大衣袖，微微晃了晃。

银炉童子继而仰起那张比兄长秀气几分，更显无辜天真之小脸，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几分撒娇央求之意：

“哥哥……那嘉果听起来……好生新奇。”

“听闻起来，比老爷丹房里晒干留底的杏脯、桃干……要好上许多许多……”

“我……我确实不曾吃过哩……想尝尝……”

那声音软糯香甜，满是孩童之好奇与对美食之天然向往。

金炉童子感受着弟弟之小动作，以及眼中那毫不掩饰之馋意。

他无奈地看了银炉一眼，终究是兄长对幼弟之怜爱之意占了上风，只得妥协道：

“好吧，弟弟。”

“罢了罢了，便依你一回！”

金炉童子小大人似的，认命般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与妥协。

然他终究秉持着不轻易欠人情的原则，尤其是不欠这猴头人情的规矩。

他板着小脸，肃然道：

“大圣，既蒙盛情相邀，我兄弟二人便厚颜叨扰一二，尝尝你这所谓的‘嘉果’。”

“但丑话说在前头！”

他的小手倏地探入宽大的袖袍中，动作利索，待再伸出时，掌心已多了一个温润洁白、莹光流转、如同凝脂雕琢而成的羊脂玉瓶。

他将玉瓶不容置疑地递向孙悟空，神情肃然，带着太上道祖门下童子独有的清冷自持：

“吾家自有规矩！”

“我等行事，向来秉持‘公平交易，不欠人情’，尤其——不欠你这个猴子的人情！”

金炉童子言及“你这个猴子”二字时，语气微微加重，似在强调：

“这果子既是你下界所得珍贵之物。”

“我和弟弟亦不多吃你的果子，绝不占你便宜。”

“此瓶中盛有一枚‘五返火丹’，乃是我闲暇之时亲手炼制之五转金丹，其中蕴藏一缕精纯火行元气。”

“此丹便算作我二人的‘果子钱’，权当谢意，还望大圣莫要推辞。”

“如此，我们方能吃得安心自在。”

“五返火丹？”

孙悟空闻言，心中暗自盘算道：

“一枚五转金丹，这金炉童子出手未免太过小气。”

孙悟空显然是没看上这丹药。

他想要更好的！

于是，孙悟空大喇喇地摆手道：

“嘿嘿，俺老孙今日是真心请客，请你们吃些果子罢了，谈何钱不钱的？”

“走走走，寻个清静之地，痛痛快快享用！”

言罢，他那毛茸茸之爪子顺势就朝金炉童子之肩头拍去，动作快如闪电，似要拉近彼此距离。

“你莫动手动脚！”

金炉童子警惕地一侧身，敏捷地躲开了孙悟空的“热情招呼”，小脸紧绷，将那丹药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孙悟空手里：

“规矩便是规矩，不可轻易更改！”

“唯有如此，我等方能心安理得地品尝你的灵果。”

“大圣若是再推辞，或是看不上这小玩意儿……”

金炉童子小下巴一扬，带着点倔强的尊严，目光坚定：

“那便请恕我等无福消受，这果子不吃也罢！”

此番话语，说得掷地有声，稚气未脱之脸上，竟带着一股执拗的规矩感。

“哈哈！你这小娃儿，倒是比你家老爷还讲规矩！”

孙悟空见强塞不成，倒也干脆爽快，不再多费唇舌，一把将那玉瓶抄在手中，随意掂了掂，便塞进了腰间那崭新的“如意储宝囊”。

“好嘞！收了收了！”

“‘五返火丹’就‘五返火丹’！金炉儿，俺老孙领你这份心意便是！”

随即，孙悟空热情洋溢地招呼道：

“我请你们吃些果子罢了，还要什么果子钱，走走走！”

“五返火丹……”

萧辰在旁边闻言，心中不禁一动。

此等丹药，其实在《西游记》中亦有记载。

青牛精走失那一回，便是牧牛童子捡了一粒丹药吃下。

太上老君曾言：“想是前日炼的‘七返火丹’，掉了一粒，被这厮拾吃了。”

若这五返火丹乃五转金丹，那七返火丹便是七转金丹无疑。

七转金丹，虽比不上九传金丹那等顶级仙丹，却也已是绝品丹药之列。

七返火丹，单听名字便知乃火属性之丹药，对五行属火之生灵而言，实乃滋养本源、锤炼火气之无上大补之物。

恰巧，萧辰膝下有一个“火葫芦精儿子”。

眼下，孙悟空虽未入八卦炉中，得其中六丁神火锻造，练就金刚不坏之躯。

但是他的火葫芦精儿子，若是恢复如初，亦可吐出六丁神火。

届时，何须再借八卦炉中的六丁神火？

他大可以让孙悟空入火葫芦精的腹中，借火葫芦精的六丁神火之力，锻造出金刚不坏之躯。

而这枚五返火丹，本身便是八卦炉中离火之精凝炼而成，其本源与六丁神火同出一脉！

这金炉童子既能拿出一枚五返火丹，想必亦能拿出七返火丹。

他袖袋之中……是否还藏有更多火行奇物？

萧辰在一旁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对着两位童子含笑拱手：

“小神见过二位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