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总是危境证吾道

塞弗伦国，王城。

被重创的镇西军，赤麟军已经从卡兰国赶到了这里。

此外，被派去四处领军作战，坐镇四方的武道大师，大宗师们，也都被召集了回来。

西征大军的所有顶尖战力，巅顶战力，重新聚集在一起。

这势必会导致战事难以推动，那些已经被占领的地方，也有可能重新落入敌人手中。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不收缩力量，接下来分散在外的顶尖强者们，乃至两大御营军都有可能再次遭遇袭击。

一间会议室里，叶经赋正在向闻人正汇报：

“德尼国仅存的亲王伊万·加德纳在王城登基，宣布成为德尼国的新王。”

“德尼国四大家族中另外三家并不认可伊万·加德纳的地位，目前德尼国已经陷入内乱，我们的暗探正在尽可能挑起战火。”

“奥里国的情况比德尼国更乱，国王死后，奥里国内没有亲王，各方都想夺权，已经不需要我们的人做什么，他们先一步打起来了。”

王承泽临死前杀了德尼国的国王，韩幕临死前也杀死了奥里国的国王。

这两人最后为大蓝朝做出的贡献，现在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国王一死，群龙无首。

在西陆这样的政治体系下，内乱会来得更彻底。

东陆的封建帝国夺权，至少还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天地君亲师’的思想已经传递了上千年，早已深入人心。

但西陆就是赤裸裸的力量至上！

西陆的一切都只看血脉，而血脉就代表力量。

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其他贵族都不会服你。

所以德尼国和奥里国陷入了内乱，且愈演愈烈！

大敌当前，却偏要在这个时候内斗，实在是愚蠢至极。

但无论是东陆还是西陆，人类历史上这样的戏码屡见不鲜。

无论多么睿智，有远见的人，都很难避免这一套。

如今塞弗伦国，卡兰国和布里斯国都已经被攻陷了大半。

德尼国和奥里国陷入内乱。

三大强国还剩下一个梅加国，此外还有一个特亚尔国，状态相对完好。

“大帅，我们接下来只要合兵一处，将梅加国和特亚尔国横扫一遍，西陆上层的统治力将荡然无存！”

“西陆各国以血统论作为统治基础，底层早已苦不堪言，根基薄弱。我们扫清了上层，再以怀柔政策从底层慢慢瓦解他们的统治。

十年之内，西陆将彻底成为我大蓝朝的疆域！”

叶经赋对闻人正说道。

这次在卡兰国的王城，西陆七国所有的亲王和公爵们都联合在一起。

这些顶尖强者如果一直联手，到处打游击，确实会很麻烦。

但经此一役，这些人想要再次全部联合在一起，可能性就很低了。

一是因为两大公国目前正陷入内乱。

二是因为其中一部分公爵的家人，已经被大蓝朝的暗探们找到了！

这些亲王，公爵身为强者，固然可以来去如风，和大蓝朝打游击战。

可他们不是孤家寡人，每个人都‘拖家带口’。

他们可以到处跑，打游击，但不可能把一家人全带上。

所以只要西征大军继续横扫下去，占领的地方越来越多，掌握的势力越来越强。

早晚会逼得这些强者要么投降，要么跟随自己的家人一起死。

真正能狠下心放弃一切，决心当一个四处游荡的‘复仇幽灵’的，终究只是极少数。

所以在叶经赋看来，虽然如今西征大军受挫，但他并不认为局势已经被逆转。

闻人正沉默。

荒神的事，仅限于几名巅顶知道，叶经赋并不知晓。

在叶经赋的视角里，西征大军依然牢牢占据主动权，拥有极大的优势。

不仅仅是叶经赋，西征大军的绝大多数将领其实都是这样想的。

“这是国内刚传来的情报，你看看吧。”

闻人正将一张纸递给叶经赋。

叶经赋接过，看了几眼后，神情骤然一变。

“.净恒.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看完这份情报，叶经赋又惊又怒。

情报上写的虽然轻描淡写，但他能从中体会到惊险。

这次幸好是天子技高一筹，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否则一旦让净恒的计划得逞，最坏的结果会是——

左钧身亡，纪毅恒的本命飞剑被毁，轻则跌境，重则身亡！

接下来白焰军和青霜军肯定也难逃毒手。

大蓝朝的巅顶战力将损失惨重！

接下来净恒完全可以再次杀入皇宫。

根据他对纪毅恒说的话，他似乎有某种手段，可以像当初将佛家千年气运导入大蓝朝国运那样，直接鸠占鹊巢！

闻人正：“最关键的一点，对方的这种分身应该是可以重现的。”

叶经赋沉默了。

他自然能想明白其中的厉害。

敌人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杀不死

叶经赋：“陛下的意思是？”

闻人正：“陛下让我们酌情考虑是否要暂时退兵。”

秦子恒最终没有下达正式的命令，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西征大军。

“退兵？”

叶经赋咬牙，向来温文儒雅的他，此刻神情竟有几分狰狞。

好不容易横跨大海来到了西大陆，已经看到了建立至高功业的机会，这个时候退兵，谁会甘心？

“主帅的意见是什么？”

叶经赋问道。

和武祖，剑祖那一战之后，李飞就一直在闭关疗伤，相关事务都交给闻人正在处理。

闻人正：“他还不知道。”

叶经赋起身向闻人正行礼：“那我就等候主帅的命令。”

说完，他退出了会议室。

闻人正静静地坐在会议室里。

片刻后，李飞推门而入。

李飞在闭关前就对闻人正说过，有要紧事可以随时通知他。

闻人正在接到东陆传来的情报后，第一时间通知了李飞。

“伤势如何了？”

闻人正问道。

李飞：“半年之内可以痊愈。”

万血珠可以治愈一切身体上的伤，但没法治愈道则层面受的伤。

唯我独法受创严重，换成别人恐怕要几十年，甚至可能终身都没法恢复！

但李飞可以通过损耗气运的方式慢慢恢复道则，所以半年足矣。

“半年.”

闻人正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情报递给李飞。

李飞接过，低头阅读。

看着看着，他眉头紧锁。

“净恒的变化，恐怕和佛祖有关。”

李飞放下手中的情报，说出自己的判断。

根据东路传来的战报，净恒的三具分身，每一具都展现出巅顶强者中最顶尖的战力！

如果闻人正的伤势没有被李飞治愈，八年前的他对上其中任何一具分身，都未必能赢。

若三具分身联手，武祖都未必是对手！

这样的战力，再结合《般若空寂妙典》的最高境界只有佛祖练成的传闻。

李飞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佛祖，认为净恒展现出的力量和佛祖有关。

“要么是佛祖借给了他力量，要么他就是佛祖！”

李飞推断道。

闻人正：“那你认为，佛祖也被荒神控制了？”

李飞沉吟了一下：“道祖肯定已经去到巅顶之上，否则不可能有能力封印荒神。而佛，道两家一直并驾齐驱，佛祖和道祖也一直齐名，如果道祖是巅顶之上的境界，没道理佛祖不是。”

闻人正：“可是佛祖现在的行为却是在帮荒神。”

李飞摇头：“我也想不明白。”

闻人正：“那你觉得我们要不要退兵？”

李飞再次沉默。

不退兵，继续打下去，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遭遇什么。

因为巅顶之上的手段，谁也没法预测。

而且李飞现在伤势未愈，状态不在巅峰，如果再遭遇武祖那种级别的强敌，会很危险。

还有就是国内的情况，如果净恒接下来继续用分身四处出击，大蓝朝会很被动。

“陛下在来信中，并没有提及荒神。”

李飞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道。

闻人正点头：“嗯。”

李飞给秦子恒的信中分明重点提到了荒神。

但秦子恒在回信中却完全没有提及此事。

这一点，闻人正也注意到了。

这说明秦子恒可能已经忘却了和荒神有关的事！

“荒神对众眸说过，说自己即将复苏。有可能是在欺骗众眸，有可能是真的。”

李飞看着闻人正的眼睛，“我更倾向于后者。”

闻人正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你是主帅，无论什么决定，我都会执行！”

李飞说自己更倾向于荒神即将复苏这个可能性，闻人正就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

既然荒神即将复苏，那就更不能拖。

现在退兵，下次再来，可能要面对的就是更加可怕的敌人！

明月高悬。

夜色下的王城，灯火点点。

这座城市的夜晚不复往日的喧嚣，显得十分寂寥。

东面的城墙依然是一片废墟，还没有被修复起来。

这里是宁青曼和剑祖交手的地方。

废墟之上，一道人影静静地站在这里。

不一会儿，一身青衣的宁青曼来到此地。

她走到李飞身旁：

“在想什么？”

李飞将今天收到的情报告诉宁青曼。

宁青曼安静地听完后，笃定地说道：

“你不会退兵的。”

李飞笑了。

宁青曼转头看他：“那你打算怎么做？”

有净恒在国内虎视眈眈，耽误太久肯定不行，一旦国内真的遇到危险，李飞不可能不管。

所以最佳的方案就是尽快平定西陆。

李飞和她对视，平静地说道：“其实也简单，我们现在最大的阻碍是荒神，谁也不知道祂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这是因为我们对巅顶之上的境界并不了解。

那就想办法去到巅顶之上。”

“啊？”

宁青曼不由得一笑。

对巅顶之上不够了解，那就去到巅顶之上。

逻辑上确实是通顺的，只是听起来未免太儿戏了。

“我五证巅顶，分别是——”

“法武合一的证道。”

“逆斩巅顶强者，以力证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身陷死局以力破局，证我自己的‘道’。”

“以气运证道。”

“最后是靖安天下，以势证道。”

李飞缓缓说道：“这意味着我想要踏上巅顶之上，有五条道路可以选！”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听李飞亲口说出来，宁青曼还是觉得很震撼。

古往今来，即便强如林天一，去往巅顶之上的道路也只有那么一条而已。

而李飞有五条！

事实上是六条，还有一条道路是想办法让万血珠凝聚为完整的道则。

只是此事不好说给宁青曼听，且李飞也一直没什么头绪，所以就没提。

“我以法武合一之道凝聚出道域，并且不断研究，强化道域，从而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按照我的推测，最终想要以法武合一之道突破巅顶之上，必须让道域有质变。

这是一条徐徐图之的道路，我原本预计至少需要十年。这次西征给了我突破的契机，极大缩短了这个时间。

但我现在道则受创，道域都难以凝聚，短时间内根本不用考虑这条路。”

李飞继续说道。

“接下来是以力证道，斩杀比我高一境的强者，打破修行记录。我现在已经是巅顶，要用这种方式证道，除非斩杀一个巅顶之上的强者.这也不用考虑了。”

他如果有能力斩杀巅顶之上，现在就不用因为荒神而停步了。

“至于气运证道，增强气运靠的是机缘，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现在也没什么修行记录能让我打破，所以这条道路也不用考虑。”

“还有靖安天下的道路，这需要我彻底征服西陆，统一天下，和现在的处境本就是矛盾的，也不必考虑。”

“所以，就只最后一条道路可以选了。”

宁青曼抿起嘴唇，神情变得凝重。

李飞看着她，笑了：

“翠青城那一战，我的武道突破立道境，立下了我的‘道’。等我成为巅顶后，这条‘道’反而离我越来越远了。”

宁青曼沉默。

翠青城那一战，她险死还生，印象深刻。

她亲眼见证李飞‘立道’，自然很清楚对方的‘道’是什么——

是我心自由！

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是身陷绝境依然能以力破局！

李飞说自己离这条‘道’越来越远，并非是他背弃了自己的‘道’，而是天下第一人怎么可能身陷绝境？

天下第一人还有什么不自由的？

所以如果考虑以这条‘道’破境，李飞的处境其实和当初的林天一一模一样。

林天一的‘道’是‘力压天下’。

而他想要突破到巅顶之上，必须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但大道之魁注定了他很难有对手。

他的修为越高，破境就越难。

他距离巅顶之上越近，距离巅顶之上就越远。

李飞也是一样的。

如果他想走通自己立下的‘道’，就必须在绝境中以力破局。

而他的实力越强，越不可能身陷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