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好得,大功德可不易。
郑法的目标很明确——蹭功德!
开玩笑,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所谓能成圣的大功德,也就那么几个,哪一个是他现在能肖想的?
造化道人觉得自己完成大功德之事,便能坐上蒲团,纯是想屁吃——
在郑法看来,唯一可行的方式,是大功德,大毅力,大悟性都试一试。
简单说来,如果要一百分才能坐上那个蒲团,郑法觉得最合理的模式是,他在功德上蹭个三四十分,其他两项再蹭个三四十分,加起来,凑个一百分,又或者,是第一个功德蹭个三四十分,后面再找几个大功德,继续蹭。
他也不敢想一作,蹭几篇二作三作,加起来说不定也能符合蒲团的录取要求。
郑法自五脏观飞出,就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走,希望找到能带他飞的大腿。
可九曜天世界已经大变样了。
刚进入九曜天的时候,这小世界的面积并不大,不过与九山界仿佛,可如今他们借助扶桑木的记忆,回到了上古仙界。
上古仙界,可比如今的玄微还宽广许多。
郑法抬头,远方不周山高的令人胆寒,即便是隔着数十万里,他都能看到这座神山雄伟的轮廓。
不周山顶着青白色的天空,天空中,琼楼玉宇浮在云上,一只只或是美丽或是凶恶的大妖直冲九重天,在群星上赏歌舞,喝仙酿。
这是妖庭。
不周山之下是巫族的地盘。
巫族以这祖山为中心,占据了广阔土地。
新生的巫族小孩,面容稚嫩,身材却像只小象,他们无论男女,都赤着上身,奋力搏斗,打得青山倒塌,绿水断流,一旁的巫族大人还在哈哈大笑。
真是得天独厚的种族。
即便这些存在都是幻象,可郑法还是看得眼皮子狂跳,心中叹息:虽然此时巫妖两族斗争越发频繁,但他们依旧有一种作为天地霸主的从容。
在他们看来,这天地似乎就是他们的游乐场。
郑法本有心去找后土祖巫,毕竟开辟轮回这事他熟,借助上个项目的经验,蹭点功德不难。
天地变得如此宽广,巫族人的势力又大,他变成巫族人的模样,花了几个月穿过一个个巫族村落,也没找到后土祖巫。
这些巫族人虽然也能和他说上两句话,可大多灵智不高,甚至有时候会前言不搭后语。
当他来到后土部落的时候,才发现此事的要命之处:和人交流不畅,他根本无法搞清楚后土祖巫在哪,只靠听来的只言片语,郑法很难寻到这种大能的行踪。
另一方面,他还有个忧虑:后土祖巫,有神智么?
郑法在后土部落中又晃荡了几个月,连后土祖巫的半根发丝都没见到,也渐渐有些灰心。
这日,他正蹲在一个土丘上,看着两个巫族,浑身上下只穿短裤,相互角斗,一道传讯符破空而来。
“石道友?可有收获?其他诸位道友,近日都要回返五脏观,互通有无。”
郑法看了眼传讯符,又看了眼面前这群激情四射的巫族汉子,摇了摇头,朝五脏观飞去。
五脏观中,金翅大鹏和白莲已经到了,陆族八人也等着他们,只是蛊神和白骨魔祖还没来。
见郑法前来,造化道人面含期待:“道友最近去了哪里?可有收获?”
郑法心中一动,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想着巫族势大,又掌控大地,机缘必然很多,就在巫族那里逛了逛,可惜一无所获。”
陆族八人本在愁眉苦脸,此时听到郑法这答案,脸上顿时浮现了轻松的笑容。
造化道人正想说什么,忽然往外一看,笑道:“两位道友来了。”
郑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蛊神和白骨魔祖的身影出现在殿外,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现身的。
“两位道友倒是姗姗来迟。”造化道人朝两人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多少意外,他又看向郑法,语气中带着安慰,“贫道也未曾碰到什么机缘。”
他将目光看向金翅大鹏和白莲。
金翅大鹏面色傲然,挺着胸口:“我已经加入了妖族。”
郑法微愣,这金翅大鹏如何和那些妖族沟通的?
“妖族有我大鹏一族,我与其血脉相连,相互之间,交流无碍。”说到这里,金翅大鹏又瞟了一眼郑法,冷笑道,“此处的语言,我也掌握了许多。”
“如此,倒是道友的机缘。”造化道人像是没听出他话语中的自得,称赞道,“加入妖族,若帮助其能一统天地,或许真是一件大功德之事。”
他又看向白莲。
白莲双手合十,面色从容,说道:“小僧没有大鹏施主的本事,只是跟在两位祖师身旁随侍,度化怨灵,消弭兵灾,积累功德。”
郑法心中一跳,其他人看向白莲的表情也很是惊讶——在紫霄宫中,若说有谁能称得上雷音寺的祖师的话,只有那准提和接引。
敢情大伙都在蹭!
白莲又道:“贫僧虽然学得慢,但对此地语言,也几分了解。”
陆族八人不由看向郑法,目光或多或少有些讥嘲。
郑法神色不动,他也知道语言这个障碍,并非完全不可跨越——面前这群人,都是玄微亿万人中挑一的大能。
他们在此地混大半年,即便是一开始只能连比带划,现在能掌握些日常用语也不出奇。
造化道人又道:“其他道友呢?”
蛊神和白骨魔祖沉默片刻,蛊神才道:“我们也在四处打探,如今还没有多少收获。”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尽不实。
陆族八人也道:“我们也在学习此地语言。”
造化道人摇头:“贫道也没什么所得,这么说来,还是大鹏道友和白莲道友,有了些许头绪。”
殿中众人微微点头,又听造化说道:“那诸位不如谈一谈各处见闻?”
众人对视一眼,心知大伙都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交流情报。
他们虽然各怀鬼胎,互不信任,但在获取鸿蒙紫气这件事上,却目的一致。
郑法想了想,当先说起来在巫族听到的消息,金翅大鹏听得很是认真——他毕竟是要助妖族统一天地的,巫族自然是其大敌。
他说完之后,其他人倒也说起了各自遇见的一些事情,虽然肯定都有藏私,但郑法依旧听得很认真。
蛊神忽然说到一个消息,才让他精神一振:
“女娲这几年似乎在东海游荡,许久没有回妖庭。”
郑法心中有如狂潮涌起,看向其他人,造化道人几人对这消息也有些兴趣,毕竟女娲也是坐蒲团的六人之一,一看就是此方世界的大人物。
几人议论一阵,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大概只想着找个机会,前去撞撞机缘。
又离了五脏观,郑法直接朝东海方向飞去。
其实郑法的第一目标是女娲,但不同于后土这种家大业大的存在,女娲虽然不是孤身一人,可也高蹈出世,在妖族都只是挂名,很难找到行踪。
他才退而求其次想先找找后土,没想到又从蛊神那听到了女娲的消息。
在郑法看来,论大功德,这世上没人比得上女娲!
如果传说是真,真正的大功德成圣,其实只女娲娘娘一人,后土祖巫只能算半个。
在女娲娘娘的大腿上蹭一蹭,都能蹭出功德来。
上古仙界实在太过宽广,从五脏观到东海之滨,整整花了他半年的时间。
他在东海附近又找了一个月,这才看到了女娲的身影。
她正沿着海边漫步走着,眉心紧蹙,似有什么难解之事。
“娘娘。”
郑法落在女娲面前,拱手拜见。
“是你啊。”女娲见了他,眼神倒是柔和,只是眉心的纠结依然未解,“你是来找我的?”
“……是。”
虽然他依旧没弄清楚女娲如今是以什么状态存在的,但对方如此敏锐,还是让郑法心中微惊,不敢隐瞒。
“嗯,那个有点像巫族的女子,也来找过我。”女娲点点头道。
像巫族,女子,想来是蛊神?
看来蛊神也差不多学会了此地语言?
郑法心中暗沉,就听女娲说道:“你们是为了第七个蒲团来的?”
郑法缓缓抬头,就见女娲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娘娘?”
女娲低下身子,捡起脚边一只海螺,放在掌心看着其上的花纹。
“她跟我讲了很多东西,原来后世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名字了,你们来自一个叫玄微的地方。”
听到这里,郑法也不由心中暗骂——
这蛊神吃饭了还砸锅,啥都往外说。
说白了,蛊神大概是看出这群圣人对后世之事很想了解,因此为了博取女娲娘娘的好感,一股脑全说了。
这下,让郑法蹭功德的计划凭空多了不少难度。
见他脸上的表情,女娲轻轻叹了口气:“原来都是真的,后世,已经没人记得我们了。”
“……不是没人。”
“你知道我?”
“是。”
郑法低声道。
“那女子想要获取功德,我也给了她一个机会。”女娲也没多问,似乎不感兴趣,只是朝海边看去,“我问她,我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证道之机,却有个问题,迟迟未能想通,她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郑法听了心中激动,蛊神不知道,他可再知道不过了——造人嘛!
他像是拿着后世的标准答案,张开嘴,正想开口。
就听女娲说道:“我问她,我在紫霄宫听老师讲道,已经明悟我的道在造化。”
“如今巫妖两族虽然威势赫赫,我也勉强算是妖族,但这两族一个蒙昧,一个凶戾,离道万里,他们若是真成了霸主,恐非众生之福。”
“我问她,她有什么办法?她无法回答,只说自己不知道。”
她不知道我知道啊!
这纯开卷考试,简简单单两个字,他就能蹭到一份大功德!
女娲忽然说道:“其实我早就悟到了,造人。”
郑法愣愣地看着女娲,只觉这位女娲娘娘在逗自己玩,自问自答,还是抢答!
似乎是被他的神色逗乐了,女娲露出了轻笑,摇头道:“我见到你们,其实就心有所感。”
郑法忽然有点明白了过来。
“你们大多数都并非先天神圣,又不是妖族和巫族。”女娲看向远方,目光迷离,“可你们能够来自未来而来,在未来修士中,实力必然不算弱的……”
“只有一个解释……”女娲看着郑法,眼神中写着通透,“你们,是后世的天地主角,甚至是唯一主角。”
郑法听懵了。
他以为自己脑海中的那些记忆是答案。
可没想到,当自己等人出现在女娲面前的那一刻,一切都在这位未来圣人面前,无所遁形。
甚至他们自身就是答案!
见他表情呆滞,女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跟上来,两人在海边慢慢走着,郑法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只汇成了一个问题:
“娘娘,既然你早就知道……”
女娲侧过头,看向郑法:“你是说我为何不造人成圣?”
“是。”
女娲转过头看着天空:“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什么?”
“我为何要造人成圣?”
郑法听得越发茫然,一时之间没有理解女娲娘娘这句话的意思。
女娲忽然停住了脚步:“如果你知道的过去是真的,那我应该造人,成圣,然后呢?”
“……然后?”
“既然我等会消亡,那我造人又如何?”女娲的问题让郑法心神受到了冲击,“或者说,我造人,真的对么?”
郑法看着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眼神灵动,神色雍容,看向远方的脸上,写着深切的疑惑。
这个早已消失在诸天万界的圣人,在郑法看来,竟是如此栩栩如生,甚至因为郑法等人的到来,产生了反思。
那些巫族太笨,无法交流,可这位女娲娘娘,却又太聪明了。
他原以为这一场幻境只是剧本,他拿着后世的答案,能够一路速通。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远不是如此。
他拿着的,不是个填空题,只在空白的横线上写上“造人”两个字就行。
他面对的,是一道证明题——为何造人?
众所周知,证明题,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