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这大妖从风中呼啸而至,双翼遮天蔽日,竟有十丈之巨,眼大如车盖,双爪如耙梨,满口獠牙遍体鳞甲,只一抓就把拉车的牛抓成碎块,一时狂风大作,血飘肉淋,满地猩风。
人群被这妖魔骇得不能动弹,皇甫义倒是又找回了家的感觉,飞身滑铲,闪过铁爪铜牙,抬手三箭连珠,直照那黄澄澄的妖眼射去,然而羽箭去势虽急,箭速如风,却被那大妖翅膀一拍,妖风一卷,竟飘落四散,偏到头肩厚甲上弹飞了出去!
而周围骑士镖师此时也反应过来,各自把弓弩乱发,从四面八方射箭投镖,只奈何这怪物皮糙肉厚,甲硬肌坚,寻常弓弩箭簇根本伤不着分毫,即使上符的火箭雷矢,也因为各人画幅施咒的道法天差地别,威力远远不足,即使偶尔有插在身上腾起的道火,瞬间也被四卷的妖风扑灭!
至于那些持刀举盾的近卫,更是被大风扑面,根本睁不开眼,近不得身,只被利爪一抓,铁翼一扫,整个人就横飞出去,破甲断骨,碾成血沫!一时间被大妖扑腾,已有数人惨死当场!
“妖孽!死!”
“呼!”
裴俨声爆震天,犹如天边雷响!下一秒但见紫电雷轰,雷光涌动,自天边轰来!皇甫义定睛看去,原来是一柄天雷紫金锤破风而来!一击正中大妖左翼!
“轰!”
“嘎!”
神罡破妖!天雷诛魔!通天彻地的雷光,耀目闪光的霹雳炸裂开来!一时妖风都被雷罡打散!震耳欲聋的轰鸣惨叫声中,只见那大妖被飞锤一击砸倒!尖啸惨叫!口鼻飙血!浊臭狂喷!猩风乱吹!
是只蝙蝠。
这电光火石之间,皇甫义已看清蝙蝠妖周身甲皮最薄弱之处!飞身疾奔,绕到背后!抬手间已把道符拍到箭上,呼吸之间,弓开满月,箭如流星,一箭照那蝙蝠耳洞射去!
“嘎——”
蝙蝠被一箭穿耳!深到没入箭羽!尖声惨叫!扑腾挣扎,扫飞扫倒无数厢车!
“还不出手!”
皇甫义一边朝裴忠大吼,一边闪开蝙蝠妖拼命拍打挣扎,取符箭继续绕后。
然而裴忠不闻不问,只护着自己小姐车架不动如山。那婆子侍女也双手掐诀,哪哪念咒,自周身腾起始道炁符光,形成一道光罩,牢牢守着车厢,护住小姐。
皇甫义一看人家如此做派,也知道此战不到山穷水尽人马死绝是决计指望不着他们了,于是也不再废话,看准机会,又是一个突进猛冲,蹴步滑铲!从那头正挣扎怒号,摇头振翅,试图飞身而起,脱困而逃的蝙蝠怪脚下疾穿而过!顶着腥风臭液直冲身前,抬手一箭,正朝口鼻射去!
哪想这蝙蝠怪身型巨大,反应却也极其迅捷,在这瞬息之间,尖啸着把翅一拍!驾驭妖风,好似平移一般侧身闪过这一发火矢!同时朝着皇甫义尖声怒吼!
“嗡!”
这一击也不知是甚么音波妖功,威力巨大,得亏皇甫义一溜滑铲闪过大半,但只擦着一下就轰的皇甫义五孔流血,几乎当场昏死。
但好在这刹那遮掩功夫,那裴俨已从浓雾中呼啸而来!单骑撞阵!大喝而来!仗着马力直冲妖魔,手中冷艳锯罡刃大放,寒光一烁,举刀就砍!
“死——!”
“嘎——!”
这一刀硬生生破开妖风!直劈在蝙蝠右翼!虽然这妖魔积年累月的大妖,刀也不是什么神兵,依旧不能破甲,然而堂堂神罡力士,卯足了力道,借着马力狂冲而来的一斩,又岂是儿戏!
“嘭!!”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怪力撞击的巨大轰鸣掀起的气流,将妖风都冲得四散!奇大无比的怪力轰砸之下,裴俨只一刀就将蝙蝠劈倒在地!反震之力冲击之大,将胯下军马都掀翻仰倒!
然而还没完!
“妖孽受死——!”
裴俨飞身而起,一刀跳劈!抡刀再砍!
“绑!”
“嘎——!”
这一声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大刀跳劈!万钧雷霆!一击正中,直砸在那蝙蝠脑门上,砸得头甲崩裂!骨骼脆响!打得那大妖两个眼珠子险些凸爆出来!痛得它扑地惨叫!
呃,好吧,这妖怪确实有点硬啊,这么砍都砍不死,斩不断……
斩不死就再斩!!一刀斩不死!就二刀三刀四五六七八刀斩斩斩啊啊啊!!
“死啊啊啊啊——!!”
“嘎啊!!”
“梆梆梆梆梆梆!!”
裴俨!金刚怒目!狂若鬼神!手中大刀舞作月轮!罡拳拉满!气力爆发!挥刀连斩!
刀锋劈头盖脸砸落在蝙蝠妖头上脸上!只瞬间砍得它皮开肉绽!牙碎骨开!鼻破眼爆!只能在斗士的残虐施暴下惨叫哀嚎!毫无还手余力!眼看着一时就要支持不住,被活活打死当场!
“贼人敢尔!!”
忽然裴忠一声爆喝!飞身而起,双掌齐拍!打出无穷掌力,直取裴俨!
不!不是轰向裴俨!是轰向忽然从暗处现身!一手无声掌,趁乱直取裴俨后心的蒙面歹人!
“嘭!”
然而还是晚了一招!那蒙面人此时出手,早已算准时机,盯准了破绽!一掌先到,正拍在裴俨后心!
“噗!”
裴俨此时正对着妖魔狂轰乱殴,斗劲全开,罡风猛射!此时一身的劲道功力,统统灌注在刀尖,只怕力不够砍不死这怪,哪里还留有余力,用罡炁护体防备这一招偷袭!于是挨此一掌偷袭,登时被打得甲胄崩裂!骨骼碎裂!一口赤血喷出三尺!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打飞出去!砸断碗口粗的树干,一时生死不知!
“啪!”
此时裴忠一掌后至!其人身为裴阀内门隐卫老仆,功力之深!掌风之劲!亦决不可小视!然而这一击却毫无用处!这一掌分明砸在蒙面人背上,却忽然被其脊背之间,骤然腾起的玉色真炁所阻!就仿佛敲在一片瓷墙上!虽然将那瓷墙打得迸裂尽碎,骇人掌力却被吸收四散出去,没伤到墙后之人分毫!
“魔门!”
裴忠愤声怒吼,借着掌力,舍身飞踢,又发一脚,直取那蒙面人首脑!然而对方一掌重伤裴俨,此时已然回过身来,把手掌一翻,化为指诀,凌空一点,照着裴忠丹腹一指!
“嘭!”
只此一点,裴忠整个人破布烂肉似得被打飞出去!由于身上无甲,飞得竟比裴俨还要远!还要高!一时都飘出风沙,都不知道飞坠到哪里去了!
“瑶光斩龙剑!”
然而没有时间在意裴忠的退场!此时赶到战场的是皇甫义!少年手持钢刀跳劈而来!一道剑符拍满!刃上明光耀目!道息腾转,箓印鎏金!斩龙剑光辉辉相映!正待给予妖魔最后一击!
“咦?”
那蒙面人一时轻叹出声,明显被这道正儿八经的剑光给吓了一跳,左一躲,右一闪,身一抽,身形如影,步下生风,转眼间让过三招,立刻看出这小子除了一道剑光,其实啥也不会,于是甩袖一拂。
“砰!”
皇甫义根本啥也没看到,整个人便被一股劲风拂面,打着旋飞了出去,一头砸在地上,哪怕有百年功力护体,阻挡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但也摔得炁血翻腾,胸口隐隐作痛,一时炁滞心阻,面色青紫,耳鸣眼花,口鼻喷血,连气都喘不上来。
打,打不过……开玩笑……差距未免太大了……
一时间皇甫义瘫在地上,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全身无力,内腹炁海之内,好似有两条泥鳅在翻腾打闹,分明是那蒙面人随手一击打进体内的内炁,正和妖女灌入的真炁厮杀缠斗,非要争个胜负不可。
其实这蒙面人的实力相差不大,但差距实在太大了。
不,皇甫义不是脑袋糊涂了,恰恰相反,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从刚才对方闪避他连斩的三剑,以及先后出手偷袭裴俨,反打裴忠的速度来看,对方的身法动作,其实也不见得比众人就快多少,至少还远没有到神出鬼没,出神入化的神仙般境界,因此必不可能是元婴真人境的人物,大约也就是个结丹期的人物。
然而同是结丹修士,此人的功力又比之前皇甫义当街打死的那个裴家供奉,实在高出太多了。
同样一掌的掌力,同样把身怀百年功力护体的皇甫义轰飞出去,之前那个他都没啥感觉,拍拍屁股就可以没事人一样跳起来打炎拳了。但这个只挨了一下,皇甫义整个人骨头和散了架一样阵痛不已,体内真炁更是被轰得在筋脉中乱窜,根本使不出力了。
这就是……魔门么……
“保护小姐!”
这兔起鹊落得,须臾光景便分了胜负,那马车上的婆子都没反应过来,定睛看时,几个男人已经给打得和死狗一样瘫倒一地,生死未卜,简直人都麻了,一边惊叫怒嚎,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一饮而尽,随即满面青筋,血流赤目,周身灵炁都从天池穴中泉涌出来,“哗!”得一下冰炁冲顶,整个马车都被团团炁罩包裹,简直和灯泡一样鲜明无比。
“保护小姐!”
“捉拿妖道!”
此时马蹄声传来,商队前后的镖师侍卫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周围的护卫有的在马车前列成盾墙,有的则团团围攻,朝着那蒙面人拼命冲锋。
可惜那蒙面人能于转瞬之间击溃裴家三名高手,岂是这些杂鱼可以应付的。乱射箭矢射到那人身前丈许,便被一层玉色的炁墙阻挡,不能寸进。持刀护卫冲来一阵乱砍,拼命冲碎一重,却犹如被强风顶着,功力不足根本无法靠近。
而蒙面人也懒得与这些凡人闹腾,但见他从袖中抽出一面三角黑旗,掐诀念咒,手举法旗,朝那头被打得满头包,正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惨叫哀嚎的蝙蝠妖一挥。
只听得“哗啦啦!”一阵链子响,从黑旗之中竟射出六道锁链,将蝙蝠妖牢牢困了,好似拉车的牛马一般套上了缰绳,直扯回旗帜里,化作一道若影若现的虚影,仿佛被囚禁在虚空之中。
而惨叫凄嚎之中,黑旗上渗出大片妖血,化作血红的妖怪兽首图纹。随后蒙面人一声喝令,蝙蝠妖的虚影便在旗帜上空冲天而起,漫天翱翔,巨翅乱扇,然后狂风大作,一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竟不见天日。
“急急如律令!破!”
蒙面人一手掐诀念咒,一手举血蝠黑旗,连挥三下,那蝙蝠妖一声惨啸!卷起狂风龙卷,一个加速俯冲!竟一头直朝马车撞去!
“保护小姐!”
护卫们拼命大吼!罡拳全开!举盾朝蝙蝠冲去!谁知此时那蝙蝠妖竟已由实转虚!方才血肉之躯,坚如钢铁,此时却化作浓郁妖风,滚滚邪气!直接吹散盾阵!卷起无穷气浪,化作汹涌激流!朝着厢车一头撞去!
“轰!!”
一时惊天动地,炁海爆炸,惊风狂澜,犹如海啸!一众护卫被这狂风吹得,四散炸飞!即使是离得远的,也站不住脚,睁不开眼,只得退避自保!
如此被四溢横卷的妖风足足吹了一刻,风声渐歇,烟尘暂落,皇甫义艰难得从尘埃中爬起身来,睁眼看去。只见一地狼藉,满地横尸,也不知这一战死去了几人,那人那妖,早已走去无踪了。
“小姐……小姐……”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皇甫义寻声找去,见车马已被炸得粉碎,赶紧扑过去将残骸掀开,裴玉函自然已不见了踪影,那婆子被砸瘫了碾在地上,伸着手朝天乱抓,浑身皮破肉碎,面目全非,好似烧裂开的陶瓷一般血如泉喷,周身炁泄功散,眼看着活不了了。
“武骑尉!”“武骑尉!”“郎中!拿救心丸!”
而扭头望去,那边裴俨也被亲卫骑兵从坑里扒拉出来,听起他倒还撑着没死,到底炼体的皮厚耐操,不过八成也是伤筋动骨了,而且一身盔甲都给打瘪,似乎给卡在里头了。
“小姐……救……”
皇甫义被那婆子扯住衣襟,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点点头。
“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婆子握着皇甫义的手,哀嚎了一会儿,就咽了气。
皇甫义跪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到混乱的人群中,任飞鸾站在身后,死死盯着自己。
“是山里人。”
皇甫义看着她。
任飞鸾却没看他,好似只是盯着婆子,又好似在看着满地的死尸,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一定是山里人了……他们怎么可能坐视裴家转投他派……
裴光庭,机关算尽,用我们的命来遮掩,呵呵呵……
算是我们欠他的,是我们世世代代,都欠他的……
可是,又哪里遮得住……我们这几条贱命,又哪里遮挡的住……
死了……都死了……”
“你看到他往哪儿去了么?”
任飞鸾回过神来,瞪着眼前的少年,一时怒气上头,忍不住大骂,
“关你屁事!关你屁事!裴家的事!关你屁事!你要干嘛!你追上去了又能干嘛!”
皇甫义只是面无表情,解下身上的包袱,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托起那隐隐颤动的木盒。
于是只听得金鸣铮铮,被血一擦,重重封印竟在转眼间被烧破一空。
随后五彩霞光道道,眨眼冲开剑匣。
正是,陨铁溶天光,流刃澈如银,龙虎啸风起,剑飞赴四方。
三尺一寸,剑铭腾空。
“我去诛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