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任何人都不能馈赠‘不死泉水汽’?”
谢玄衣怔了一下。
事实上,他很少馈赠不死泉水汽。
先前以“谢真”化名游历之际,谢玄衣会在生之道境中,夹杂少许水汽……以此增加生之道境的恢复能力,这等程度的增加,几乎不会让人觉察到异样。
神游之后。
生之道境大成,阴神境伤势,几乎都可以道境治好。
除却徐奇……
徐奇伤势太重,单单馈赠生之道境,只能保住性命。
但若在道境中掺杂水汽,便可助其快速恢复,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小缕水汽,可以让“生之道境”发挥出阳神境道意的强度。
这是一种相当奢侈,可以说暴殄天物的行为。
因为不死泉水汽,从来都是消耗品。
在谢玄衣修行出“泉眼”之前。
这世上的不死泉是有限的,因此哪怕只有一小缕水汽,也弥足珍贵。
完整的一滴不死泉,足够让道门大真人互相厮杀,争斗……甚至叛国!
“你……什么意思?”
谢玄衣皱了皱眉,忽然联想到了宇文擘先前欲言又止的场面。
“妖国那些大尊,已经盯上你了。”
陈镜玄揉着眉心,有些无奈:“不知是谁散步的消息……总而言之,妖国那些大人物们,都听说了你身上怀揣着‘不死泉’。”
“呵。”
听到这番话,谢玄衣心中倒是没太多意外。
不知是谁?
还能是谁!
“这消息是纸人道传播的……”
谢玄衣将嘉永关与死凤交手的细节说了一遍。
陈镜玄默默饮了一口茶水,神色平静。
妖国“谣言”的源头并不难猜,纸人道从南疆一夜间凭空蒸发,总要有个去处。
半年前。
他便已经猜到了这层真相。
“而今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陈镜玄不缓不慢说道:“虽然流言蜚语渐散,但妖国那些大尊,不会轻易相信陆钰真的情报……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看得出来,纸人道没安好心。与陆钰真这家伙扯上关系的,谁有好下场?即便是圣后,一样也死了。”
“那些妖国大尊一个比一个惜命,他们再想要‘不死泉’,也需要掂量掂量,谁也不愿意就这么傻乎乎成为棋子。”
这便是死凤如此试探的原因。
天凰宫,虽拿了纸人道情报,却不信任纸道人。
凡事,眼见为实!
“你不让我馈赠不死泉水汽……是为了提防妖国谍子?”
谢玄衣道。
“是。”
陈镜玄轻叹一声,说道:“不死泉的传言一旦落实,妖国南下的攻势,会比现在还要更加疯狂数倍!甚至就连天凰宫大宫主,大猿山圣皇,都会亲自出手,他们已经临近大限……倘若能够抢到不死泉,说不定还能再续上半条性命。”
“不让你馈赠‘水汽’,还有一个原因。”
陈镜玄停顿了一下,“大褚内部,或许有纸人术暗子蛰伏,或许有妖国内奸深藏。这场战事涉及太大太广,即便书楼倾尽全部黑鳞卫进行清查,也无法确保,自家后院干净澄澈,一尘不染……而且,最可怕的人,往往就是最信任的人。”
谢玄衣神色严肃起来。
“当年灵尘子背叛道门,只是害死了一位‘阳神’。”
陈镜玄垂下眼帘,缓缓说道:“如果这样的惨剧再次上演……大褚要付出的代价,绝不只是一个阳神那么简单。”
灵尘子,便是道门上一代的大真人。
他与逍遥子,崇龛,钧山,乃是同辈,排在第三。
灵尘子天赋异禀,资质卓绝,年纪轻轻便晋升了阳神,虽然比不过逍遥子和崇龛两位师兄,但也是道门内部如撑天柱般的巨擘存在。他曾是众妙斋的斋主,负责镇守道门天元山秘境的出入口……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受万人敬仰的大真人,在饮鸩之战,亲手给予了道门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他毫无预兆地背叛了道门,背叛了大褚,成功袭杀了十方城的阳神境驻官。
这一举,直接让大褚战线崩溃,战况急转直下,被迫无奈,让出了小半个北郡。
崇龛之所以走火入魔一般地重视“名声清誉”,其实便与灵尘子有关……
当年北境战事吃紧,本该驻守天元的灵尘子一反常态,主动请缨。
正是崇龛点头,他才得以离开。
那场背叛,直接让道门积攒千年的清誉,灰飞烟灭!
灵尘子成为了道门耻辱。
道门……则是成为了大褚耻辱。
至于崇龛,往后余生,都无法直视这道伤疤。
一直到死,他都无法理解灵尘子的所作所为。
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背叛,使得墨鸩大尊打开了大褚边境的缺口,由于北郡部分沦陷失守,墨鸩大尊连战连捷,大褚内部出现了不止一位的“阳神境”背叛者!
只不过除了最先背叛的灵尘子,其他背叛者,均都没有善终。
赵纯阳就曾孤身一人打入妖国,斩杀了一位大尊,一位叛徒。
“你在担心……‘不死泉’的消息,会被叛徒证实?”
谢玄衣喃喃开口,而后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陈镜玄永远是谋定而后动。
就拿处理“青州乱变”这件事来说,黑鳞卫封锁青州之际,叛徒的身份便已经确定了。
“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谢玄衣盯着陈镜玄双眼。
然而回应谢玄衣的只有沉默。
陈镜玄眸子很是干净,干净地看不到杂质,也得不到答案。
“即便是掺杂水汽的‘生之道境’,也不能随意动用。”
陈镜玄十分认真地开口,语气原先还算冷静,可到了后面,像有些是斥责:“乾天宫主那边,我会亲自进行联络,确保不会发生意外……你是大褚最重要的希望,无论如何,我都要确保你的安全。如果你真的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便不该擅自赶赴‘嘉永关’,离开冰魄洞天之后,便该立刻和我联系。”
“……是我错了。”
谢玄衣看着陈镜玄,很是无奈,沉默许久之后,选择了道歉。
他还能说什么呢?
面对这斥责,他只能低头,只能服软。
“很好,你知错便好。”
陈镜玄语气缓和了许多,他推出一份案卷,认真说道:“这是半年来,北郡战事的案卷……你可以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