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土,环时山。
山体四周的星界不再是熟悉的漆黑,而是染上了珍珠母一般的偏灰的白,像是火炭燃烧之后剩下的余烬,大量黄铜色的云朵则聚成流涡,自半山腰的位置螺旋而上,将大半座无色的巨山遮蔽得严严实实。
这些低垂着搭靠在半透明山体上的黄铜云朵,如同蛇的身躯一般,俯贴着虚住上山的小径,沿着断断续续的山路蜿蜒而上,并断断续续地向上飘荡着……
没错,就是断断续续地飘荡着。
望着远处仿佛钟表的摆锤般,每隔一秒便会“顿”上一下,一顿一挫地向山巅荡去的黄铜云朵,以及在黄铜云朵遮蔽下若隐若现的环时山,里昂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随即抬手拍了拍老黄牛的脊背。
“你当初不是被钉死在了山腰上吗?怎么没看见你的尸体?”
“哞哞!(这还没到呢,我被钉死的位置还得往上,在云下面更靠近山顶的地方!)”
哦……
听着老黄牛原比平日里更响亮的哞叫声,知道它怕是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眼下急于找回肉身重新复活,里昂点点头后便没说什么,而是坐在牛背上继续朝环时山的方向赶了过去。
来了!
在骑着老黄牛的里昂跨越灰白色的星界,穿过了黄铜云朵聚成的螺旋流涡后,无数黄云之中的一朵微微抖动了一下,在里昂目光无法触及的背面,陡然泛起了一抹耀目的深青。
来了!
注意到云霓之神泛起了青光的身躯,黄铜云朵之下隐匿着的数百名真神,顿时立刻便打起了精神,屏住呼吸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完了!
看着牛背上身形微微一滞,状若无意地朝这边虚扫了一眼的里昂,鸫鸦的一颗心瞬间便从左心房冻到了右心室,并朝五脏六腑散去了无尽的寒意,整根儿肠子都被冻得结起了冰渣。
父……不!臭娘们!那个臭娘们儿坑神啊!!!
什么相信我的保命能力,让我留在环时山坐镇……全都在扯犊子!那个臭娘们儿是知道食神惦记我,担心“饵料”的分量不够,想让我留在这儿吸引食神的注意力!
跑啊!快跑啊!!!
遥望着远处微微调转了方向,笔直地朝包围圈儿最中心一头扎来的食神,被一根彩色小链子锁在十字架上的鸫鸦,不由得拼命挣扎了起来,目眦欲裂地咆哮道:
被发现了!你们已经被发现了!别他妈惦记你们那B埋伏了!快松开我!赶紧松开我啊!
奈何那根虚搭在他脖颈上的细小锁链,似乎天生便是所有神明的克星,不仅牢牢地按住了喷薄欲出的昂灾回避,更是连他的声音和精神都缠了起来,无论鸫鸦怎么挣扎,愣是连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去。
万幸那链子虽然稳固得惊人,但终究只有小小一根,无法完全限制鸫鸦的行动,外加鸫鸦又是芙蕾德莉卡亲命的“总负责人”,时刻都有人在关注他的举动。
在鸫鸦仿佛被偷了桃的猴儿一样,第十五次在十字杆儿上爬上爬下后,终于有神注意到了他的疯狂示警。
“诶”
伸手捅了捅身边天使模样的神明后,发现了鸫鸦异常的真神朝后面指了指,有些迟疑地道:
“你看那边,鸫鸦大人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啊,好像真是。”
回头看了一眼惊喜万分的鸫鸦后,天使模样的神明在鸫鸦绝望的目光中,一脸淡漠地把头又转了回去,继续盯着里昂的方向道:
“让他闹去吧,不用管他。”
“这……这不太好吧?”
看了眼后面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甚至开始用脑袋哐哐撞十字架的鸫鸦,最先发现不对的真神不由得迟疑道:
“鸫鸦大人毕竟是父钦定的负责人,咱们是不是……”
“嗐,他算什么负责人?你见过有被当狗一样拴着,连话都不给说的负责人吗?”
摆手示意不必管他后,天使模样的真神笑道:
“之前父给大家分发根源的时候,唯独漏过了他一个,说是他不需要,但明眼人都知道,父是生他的气了,在刻意冷落、乃至于惩罚他。”
“啊?”
“你动脑想想就知道了。”
瞥了眼还没明白的同伴后,天使模样的真神一脸鄙夷地哼道:
“他那个被吹上天的昂灾回避,说穿了不过就是望风而逃而已,父之所以破格把他安排进四柱神里,无非是想借他的真理保住其它三柱神,避免四柱神剩下的那三个被食神逮住。
结果呢?被父寄予厚望的新四柱神去了现世之后,别说找到真正的3号了,刚下去才半天就被一网打尽,独独就剩这个废物跑了回来,父脾气再好也不可能轻饶他。
所以你也没必要再称呼他大人了,依我看啊,这次父给了鸫鸦负责人的名头,但不给鸫鸦分根源,甚至还锁住了他的昂灾回避,就是让他直面食神,好好地惩罚一下他,看他还敢不敢再临阵脱逃!”
这……好像也对?
有些被同伴的理论说服了,发现情况不对的真神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鸫鸦大……鸫鸦的事儿先不说了,咱们这样安排真的行吗?”
“啊?”
“我是说埋伏食神的事儿。”
望着包围圈众神面上亢奋的神情,问话的真神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道:
“父之前在聚神屿里下的命令,只是让咱们尽量拖住食神就行,但咱们直接埋伏包围……”
“没事儿,埋伏他就对了!”
感受着在食神踏入包围圈后,自己体内已然开始沸腾了起来的数种根源,天使真神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微微涨红地沉声道:
“食神能连杀数名根源遗民,实力自然非比寻常,直接硬挡的话肯定伤亡惨重,如果先手埋伏能打伤他的话,咱们后续对抗他的压力就会轻不少。”
“可……万一他发现了呢?”
“发现了怕什么?”
望着已经进入了包围圈儿中心,马上就要到达预定埋伏地点的里昂,天使真神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答道:
“就算他发现了咱们的埋伏,也无非就是从埋伏变成明挡罢了,而咱们原本就得负责拖住他,既然最后怎么都得明着动手,那为什么不先试着埋伏他一下?”
倒也没毛病……
听完天使真神的回应后,问话真神下意识地微微颔首,随即下意识地微微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道:
“你说得没错!那就干了!他食神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咱们有了父的加持之后,未必就不是他的对手!”
“哦?芙蕾德莉卡给了你什么加持?”
父给了……?!?!?!
听到身后好奇的询问声,问话的真神顿时不由得浑身一抖,随即满眼惊恐地回头望去,发现本应在包围圈最中心的食神,竟骑着那头老黄牛,诡异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你你你?!?!?!”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梦境的气息,你应该是个权能和梦境有关的真神吧?”
小小地搓动了一点梦境根源,混入环时山的漫天黄云之中,将数百名真神尽数拉入了单独的梦境之中后,里昂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我手上最多的根源就是梦境根源,应该正正好好是你的克星才对,所以芙蕾德莉卡给了你什么加持,让你居然产生了和我较量一下的打算?”
我我我我我……我没想跟你……不不不!我已经不一样了,现在我也有梦境根源!我不怕你!!!
看着面前满眼好奇的食神,浑身发毛的梦境真神引动体内几乎沸腾的根源,颤抖着向前猛然一挥,那托寄在无数黄铜云朵之中梦境,竟随着他指尖的滑动倏然而破!
而且不仅仅是他一个,在里昂的意志携带着无数梦境扩散开来的瞬间,半数以上的真神都发现了不对,立刻出手引动体内分到的梦境根源,怒吼着相继从梦境之中杀了出来!
“食神!你完了!”
秉承着就算打不过,气势也不能输的想法,为首的年老柱神在鸫鸦绝望的目光中,带着一众真神将里昂团团围住,随即气势迫人地宣告道:
“仰仗父的恩赐,我们已经和你一样掌握了根源,你再也不可能仅凭根源轻易击败我们了!”
“哦……”
原来是根源,芙蕾德莉卡还真舍得。
感受着周围虽然含量不多,但的的确确货真价实的各种根源,里昂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这些真神手中的根源虽然极少,还不能利用根源攻击自己,但却足以豁免根源带来的“碾压”,再想把它们拖入梦境,借助梦境根源一口气全部放倒,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而且……
“芙蕾德莉卡呢?”
没有感受到芙蕾德莉卡的气息,里昂的心头顿时涌现出了一阵不详的预感,眉头紧锁地开口道:
“她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在这儿?”
“你不配知道!”
“呵呵,你猜!”
“少废话!”
预定的战斗目标就是拖延时间,主打一个输人不输面的真神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喝骂了起来,而一名生着半个老虎头,体长近十米的兽形柱神,更是身缠数道不同的根源,咆哮着朝里昂直扑了过来。
“受死吧食神!今天我至高之……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什么B玩意。
一把掐住扑过来的虎头沙比,随手搓成了巴掌大的小猫咪后,里昂在一众真神茫然的目光中,把纵横牧者之原数千年、数次从牧原主宰手中逃生的至高之喵塞进了牛嘴里,随即抬腿轻磕了一下老黄牛的肚皮。
“走,找根源多的抓。”
不是……这不对吧?!!!
看着一牛当先冲入神堆,左右开弓逮谁抓谁的里昂,之前问话的真神不由得浑身一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
不是说好了有根源之后,我们就算不敌食神也能扛一下,不至于被秒杀了吗?那这又是什么鬼?为什么满身根源的柱神在他手里,还是一下都扛不住就没了?这不……
“不要怕!他这是在虚张声势!”
看着开始溃散的包围,地位仅次于几名柱神的天使真神,立刻站出来高呼道:
“这肯定都是假的!我们多半是被集体拖进了幻境里!无法用根源碾压我们的食神,绝对不可能轻松击败这么多人!他……咯咯哒?咯咯哒?”
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喜欢用根源是因为用根源最快,并不代表我没了根源就拿你们没辙?
掂了掂手里浸染值只有70几点的天使小鸡仔后,当前浸染值已经达到了89.9点的里昂,随手把满眼惊恐的它塞进了老黄牛张着的嘴巴里,随即伸手朝不远处扭头就跑的年老柱神轻轻一勾。
在一众真神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正在逃跑的年老柱神浑身剧震,下一刻体型便迅速缩小,惊叫着缩成了一只毛发灰白的哈巴狗,扭过头一颠儿一颠儿地朝里昂蹦跶了回来,随即被老黄牛叼住一口吞下!
嗯,你还真别说,这秘术是没白学。
把双子宫的异常欺瞒和射手宫的异常强化(污染)结合起来,隔空将年老柱神搓成了只会伸舌头傻乐的哈巴狗后,里昂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朝瑟瑟发抖的众神嘟起了嘴,舌尖轻轻地抵住了上牙膛。
“嘬嘬嘬”
“汪汪汪?!!”xN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看着被里昂开口一嘬后,瞬间多出来的上百条哈巴狗,被忘在了黄铜云朵里的鸫鸦,顿时不由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死定了,我死定了啊!
如果还有昂灾回避的话,那说不定还能挣扎一下,但那该死的臭娘们儿调动了1号根源,把我的昂灾回避给锁了啊!我这不是……嗯?
正当鸫鸦闭目等死的时候,却发现脖子上猛然一轻,那重若山岳的细小锁链,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断开,细小的碎片化作细沙悄然滑落,随风一荡便彻底消失不见,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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