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影子、柳条人

玛格丽塔也上下打量了下托莉娜。

当她看见少女身上披着的是蓝恩的斗篷后，就只是笑笑。

对于梅琳娜的说法只当是空气。

“还真是灵魂体，并且不是妖灵啊。”玛格丽塔也还是有不少施法者的求知欲的，“很奇特的状态。不过……”

随后，女术士的表情就变得促狭且玩味。

“梅琳娜，我能这么叫你吗？好的。”得到了少女的点头默认之后，女术士笑了起来，“我听蓝恩说，你之前总是跟在他身边活动呢。那昨天晚上的时候，你有没有……嘿嘿？”

一般人脸上露出这种表情，会被人恶心的称作‘咸湿佬’。

但女术士的气质和长相、身材在这里摆着，不堪入耳的黄段子在她们嘴里说出来也只会让人觉得妩媚妖艳。

不过梅琳娜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一如往常的淡漠又清冷。

“昨晚因为骤然到了幽影地，我先跑远了一点看看，那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梅琳娜流畅自如的说着，但是玛格丽塔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变。

这小姑娘……虽然从蓝恩嘴里知道，梅琳娜应该就是那位玛莉卡女王直接分出来的化身，但是只拥有庞大的记忆和知识，而没有生活的实感的梅琳娜，在玛格丽塔眼里还是年纪不大。

如果只拥有旁观的记忆和知识，而没有切身、实时的感受，都能被称之为成长的话，那么魔幻中世纪的术士们想要培养新人可就太简单了。

何苦开上一男一女两座高规格学校？

玛莉卡女王的记忆和知识能让梅琳娜的心智与精神快速成熟，但是考虑到她出现在世界上一共才几个月，玛格丽塔顶多把她看做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罢了。

跟希里一个等级。

而这小姑娘显然没意识到，她回应的有点太快、太准确了。

这本来就是一种答案。一种跟她回答的内容并不相符的答案。

一时之间，女术士只是微笑的看着梅琳娜，并不说话。气氛变得玩味且奇怪起来。

但是不知道是梅琳娜的确实有超乎寻常的表情管理能力，还是因为淡漠平静就是她的天性。

梅琳娜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绒布球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中，都从原本抱着玛格丽塔后腰的姿势松开了小爪子，朝着麒麟的屁股方向谨慎的挪了挪。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紧张的来回看看。

但是没有让这气氛愈演愈烈的机会了。

在麒麟和灵马托雷特跑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他们昨天建起来的简易小营地早已经被甩到了身后看不见的远方。

一路上蓝恩主动绕开那些墓地平原上的小亭子，避免惹上那些站在小亭子上跟配套雕像似的守墓鸟。

而在墓地平原上走了这么许久之后，他们眼前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枯草和虚幻灵墓。

一条在草海里隐现的道路，还有横亘在道路上的一片废墟，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

蓝恩作为眼力最出众的人，率先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也自然而然的终结了弥漫在玛格丽塔和梅琳娜之间的奇怪气氛。

这是一片被某种火焰熏烧的废墟，建筑主体为石质，但也有可能是木质的部分早已经被烧没了。

可就算只剩石头，这些石头也被烧成了熏黑的颜色。

被烧毁的废墟没什么好奇怪的，蓝恩见多了。

但是废墟里的那些东西就……

“影子？”

玛格丽塔侧着头，从蓝恩的手臂旁边伸出头来往前看，试探着说道。

有不少东西正在那废墟里茫然游荡，离近了看，正是一群黑乎乎，却又虚幻到半透明，能从身前直接看到它们身后景象的人形影子。

也不全是人形，还有零星几只狗的熏黑半透明影子。

“这是……某种法术？还是某种诅咒？”

女术士试图以专业角度进行猜测。

麒麟和托雷特都停下了脚步，在废墟之外原地踱步。

而既然梅琳娜在幽影地都自己现身了，蓝恩也就没有遮掩，直接看向了她。

‘交界地百科全书’小姐名不虚传。

“算是都有，”梅琳娜的独眼看着那些黑影，神情复杂的说着，“那些，是幽影地的原住民族，角人。看看那些黑影，你能在大致是人形的轮廓下，看见许多角。”

“玛莉卡女王派遣她的孩子梅瑟莫，领军出征幽影地。这些角人，就是被梅瑟莫之火所烧，形体都已成灰烬，就连聚集灵性的角都变成飞灰，只剩熏烧后的影子。”

绒布球惊叹的发出声：“真是影子啊喵？！影子……还能单独存在的啊？”

“梅瑟莫之火？”蓝恩想起了昨天梅琳娜跟他的谈话，“这是那位象征为‘蛇’的女王之子，火焰的独特功效？”

梅琳娜摇了摇头。

“梅瑟莫之火的强大，只是一部分，甚至不是主要部分。”灵魂少女抚摸着托雷特的鬃毛，叹了口气说着，“真正起作用的……是残缺的黄金律法。”

猎魔人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幽影地是被玛莉卡女王从交界地之中切分、隔离出去，封印在这里的。”

“如果说交界地，是在几个月前，玛莉卡女王不知为何的冲动中，因为艾尔登法环破碎才变成了现在这幅越发崩坏的样子。那么幽影地……”

“这片被女王亲自封印隔绝的土地，是最先跟覆盖世界的黄金律法所脱节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的黄金律法，早在土地被封印隔绝的那一刻就已经碎了。”

梅琳娜的手指指向那些茫然徘徊、无休无止的影子。

“即便肉体已经被梅瑟莫之火烧成了灰也不会死，没了肉体还有灵魂、还有影子。哪怕是变成了影子，崩坏的黄金律法也不允许他们去死。”

“结果，就会变成这样。”

听到这里，玛格丽塔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有些发冷的疼。

覆盖世界上每一个人的永生，即便遭遇了意外也有稳定可信的轮回机会……刚开始听蓝恩讲述黄金王朝的玛格丽塔，还以为这是混沌魔力潮汐给魔法中世纪连接到了一个神域。

但是现在，看看那些被活活烧成灰，结果在这个过程里还全程活着，以至于现在变成了熏黑影子都依旧活着的‘东西’……玛格丽塔还是第一次知道，长生也会是这么痛苦的东西。

而在这时，梅琳娜已经转过了头，那只睁开的右眼看着蓝恩。

像是在继续接着讲述，又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幽影地被从交界地分割出去多长时间，已经难以考据。但是可以想象，在同样的时间之后，法环破碎的交界地，也将变成幽影地现在的样子。总有一天。”

猎魔人知道，这是身为‘同行之人’的梅琳娜在提醒自己：如果不烧毁黄金树，进入其中之后修复法环，那么整个世界迟早有一天，就都是幽影地这样了。

梅琳娜并不怎么关心幽影地上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之前，她也在跟蓝恩介绍的时候说，米凯拉想在幽影地成神，那对他们来说也并不冲突。

她始终想着的，都是在罗德尔北方的雪原上，那口火焰巨人的大锅。

点燃大锅中的火焰，燃烧黄金树。

但是猎魔人又朝着自己的另一边看了一眼。

托莉娜漂浮在他的身侧，那微笑恬淡的犹如一阵安稳的酣眠。

似乎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托莉娜都会是这个表情。

应该是因为梅琳娜讲述的‘就算生命被毁坏的只剩影子也不许去死’太过吓人，麒麟不用蓝恩招呼，就自动从废墟的边上绕了过去。

那是好大一个弯，新大陆古龙这会儿真是一个‘影子’都不想见到。

麒麟先走，那托雷特也只好跟着。

幽影地的奇怪和危险似乎无处不在。

刚从废墟过去没多久，在枯黄的草海之上，蓝恩他们就见到了在昨晚就一直能听见沉重脚步声的来源。

那是一个上半身是个敞口大火笼的巨大柳条人。

以燃烧的钢条和藤条箍起来成型的肢体上，四肢末端是被捆在上面一圈的焦黑尸体。

这家伙的火焰威力惊人，并且也灵活得惊人。火苗摇曳而过的地方，总会留下异常浓重的熏烟痕迹。

它猛的跺脚，一圈火浪从它的脚上扩散出来，燃烧起墓地平原枯黄的草海。

火浪的劲头和范围非常夸张，蓝恩目力所及之处，基本它每一次跺脚，扩散出去的火浪都得烧掉方圆一公里的面积都不算完！

只不过墓地平原的枯草似乎另有力量，每次烧完没多久，就从一毛不剩的焦土又变成了枯黄色的草海。

它敞口的大火笼里还能喷出如同繁星一般密密麻麻的大火球，在半空中划过，追逐目标。拐弯的灵活性甚至能急停之后一百八十度直接转向！

据梅琳娜所说，那就是梅瑟莫之火。

这东西蓝恩一看就知道是某种固定巡逻路线的魔像，因此完全没有跟它纠缠的意思。

它身上的梅瑟莫之火确实很厉害，但是它终究也就只是个魔像而已。

火球的飞行轨迹虽然灵活异常，可飞行速度很有限，麒麟和托雷特只是稍微加速，就离开了它被设定好的索敌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