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让你来,你非夹夹掰掰的,临时抱佛脚还能行?”
刘国友看了看左手拎着的两瓶酒,右手拎着的盒子点心。
这还不是他们今天登门拜访要携带的全部礼物,秦淮茹手里还有两条烟、两包糖呢。
城里的供销社自然不用说,乡下的供销点窗玻璃上都贴什么字样?
没错,是“烟酒茶糖。”
就这四个字,却能解决不知道该送啥礼物的选择恐惧症。
一般的交情或者求人情,带一条烟、两条烟就成。
困难一点的事情要求人,一条烟、一瓶酒双样也好看。
真有不得不求人的理由,那你就得准备四盒礼了,烟酒茶糖一样都不能少,或者换品类。
你说我事情不大不小,送三样行不行?
别闹,你送的是礼,不是仇,送礼就没有送三样的。
今天一早,秦淮茹便在刘国友的催促声中去供销社置办了这四样礼物。
她倒是知道李学武喝酒戒了烟,可耐不住刘国友说好看。
你可以换掉茶叶,因为领导家里都喝特别的茶叶,不喝外面的,但你不能换掉香烟。
“早来,早来我连他家具体在哪我都不知道——”
秦淮茹有些抱怨地说道,眼睛同时踅摸着街道的门牌号。
她真不知道李学武家具体住在哪,即便秦京茹在这里当了快两年的保姆,她也没仔细记住。
“你也真是的,有这样的邻居关系不接触,还要接触啥样的?”
刘国友嘴一直没停,眼睛也在街道门牌号上查找着。
秦淮茹不想说话,谁说她没接触,她接触的时候刘国友还没排上号呢。
按她的意思,就算知道李学武回来了,也是不想来的。
棒梗是跟着李学武走的,早就有书信回来,是同李学武住在一起,生活条件自然不用担忧。
听说李学武还给他找了老师,学习了不少文化知识。
可即便是这样,你说秦淮茹想不想儿子,担心不担心。
想是真的想,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能不担心嘛。
可担心也没办法,同在京城她都找不到李学武家在哪,去了钢城更找不见了。
要说起来,她跟李学武才几年,感情哪有那般深厚。
说到底就是那点事。
如果不是她主动,又表现积极,恰逢李学武刚刚参加工作,需要有人,哪有她的机会。
她这般聪明伶俐,早看清两人的关系,所以从不强求。
为啥于丽不结婚,她却选择重组家庭,就是基于这一点。
连她跟李学武的关系都这般,棒梗又有啥可值得李学武照顾和帮扶的。
她不信李学武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她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秦淮茹更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身上有她还没发现的优点,被李学武慧眼识珠,特别照顾。
如果真是这样,那教过棒梗的那些老师都应该去看看眼睛。
自己的儿子啥德行她再清楚不过,那就不是一个老实孩子。
老实不老实且不说,棒梗也没啥特别聪明的脑瓜,更没有待人接物的机灵劲,就别提别的了。
那李学武为啥要带他去钢城,还请了老师教导他?
这才是秦淮茹担心的问题,可她不敢来问,更不敢乱想。
棒梗出走大半年都不回家,秦淮茹不知多少次反思自己,最终她还是承认自己有错误。
这种错误不需要她站出来道歉,更不用做检讨,所以承认并不需要多大的勇气,关键是她心里的那一关。
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站自己这一边,她要贸贸然去质问李学武,结果可想而知。
知道儿子生活好,学习好,可她总觉得自己儿子被夺走了。
多少个日夜辗转反侧,刘国友不用问都知道咋回事。
他倒是积极,几次劝秦淮茹找个合适的机会去他家拜访。
李学武现在是集团秘书长,又有实权,手里掌握着集团公司全部的工业企业资源。
要说刘国友心里不为棒梗,秦淮茹不能丧良心说这话,可要说刘国友心里没有一点私心,那她也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可半路夫妻本就是难,有些话说不得,只能在心里想。
前天李学武回来她不知道消息,还是李学武带着孩子来集团开会,她这才知道他回来了。
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远远的了。
要说以前?
以前李学武在集团工作,有值班或者会议加班,时间一过10点他就不回家了,要住在招待所。
只要确定李学武不回家,那她也不回家,你说她要干什么?
现在?情况早变了。
集团领导在招待所的房间都被取消了,改成随用随订。
李主任倒是经常住在这边,可基本上都是一个人。
以前经常去他房间“请教”工作的周苗苗和韩露都不来了。
李主任可不是孤家寡人,落落寡欢,而是操持不住,寡人有疾,难言之隐了。
别人不知道,她负责招待所的工作能不清楚嘛。
李主任近来特别的佛系,修身养性,不近女同志。
其他领导除非有特别的工作,否则都不会在招待所休息。
现在的红星厂已经不是以前的红星厂了,是集团了,规模扩大了,很多事也变了。
以前李主任还经常叫舞蹈团的姑娘们来这边跳舞呢,现在哪有这样的事,消停的很。
风平浪静,政通人和,她在李学武这里的价值越来越低。
以前李学武就不让她汇报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更不听她了。
之于李学武,她已经没有了“合作”的价值,她要依仗过去的“交情”胡搅蛮缠,只会给自己招灾惹祸。
所以,任由刘国友怎么说,她都不想来。
最终打动她的是秦京茹捎带的话,是李学武让秦京茹转告她,棒梗在钢城虽然生活上没什么问题,但青春期的心理问题也是父母需要关心的重点。
什么叫青春期的心理问题,秦淮茹不懂,她只知道按李学武原话的意思,她得关心棒梗了。
难道她不关心儿子吗?
可也得给她这个机会啊。
“是这栋洋楼吗?”
刘国友心里急切,走在前面,也率先找到了李学武家。
这地址还是秦淮茹从她妹子那里打听到的呢。
说来也真是好笑,结婚以后刘国友不是没听过闲话。
有说秦淮茹以前不检点的,为了口吃的能豁得出去。
也有说秦淮茹吊着何雨柱,不知道给了傻柱啥好处,傻柱的饭盒经常被她拿回家喂养孩子。
更有人说秦淮茹能有今天,是靠上了参天大树,如果没有好邻居,哪有秦淮茹的今天。
最后这样的话尽说的含糊委婉,可听在他耳朵里哪能不明白。
哪来的参天大树白给你靠,秦淮茹没搬家以前大院里的邻居他也见过,那太多了。
真如传言那般说的,好邻居帮帮忙,哪有那么多好邻居。
真有好邻居,秦淮茹也不至于有闲话传出来,更不用在亡夫故去的那段时间里吃苦受罪了。
可你要说好邻居李学武跟秦淮茹有什么,刘国友相信吗?
刚开始他是相信的,因为以前有关于李学武的风流韵事没少传出来,他也听说了不少。
你想吧,同在一个大院,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一个年少方刚,一个旷日持久,李学武步步高升,秦淮茹也鸡犬升天。
你要说他们俩没关系,你让刘国友如何相信。
相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他认识秦淮茹那会儿李学武早就是集团秘书长了。
也就是说,就算两人有关系,那个时候也没关系了。
作为后来人,他有什么好言语的。
再一个,他认识李学武的时间比认识秦淮茹还早呢。
只是心里不舒服是真的,嘴上当然没有说,毕竟秦淮茹嘛。
刘国友以前那个媳妇长得如何就不说了,反正比不上秦淮茹,更比不上秦淮茹的那股劲。
你要问啥劲?
女人一过三十岁,青春流失,却留下了不一样的气质。
如果“身手”了得,经验丰富,那就是块“宝地”啊。
他都是二婚,流连宝地,迷途忘返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
再一个,秦淮茹的工作和职务比他吃香,更比他能干。
秦淮茹最让他满意的是,在家里从来不拿单位上的事说事。
他工作不如秦淮茹,在家里自觉的低她一等,可秦淮茹并不这么觉得,只想着日子顺利。
时间一长,看秦淮茹的表现,他心里那股子不舒服也就淡了。
也正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他发现秦淮茹跟李学武没他听来的、想到的那么亲近,甚至关系很一般般。
有多一般般呢?
看吧,连人家住哪都不知道,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一次,还能说两人有什么小故事不成?
他心里已经不相信了,所以看秦淮茹想念儿子,便主动提出要来拜访,顺便联络关系感情。
以前听那些风言风语,他对捡李学武鞋穿这件事都不在意了,更别提现在恍然大悟了。
刘国友回头看了一眼拎着东西走了不近的路,有些气喘吁吁的秦淮茹,他怎么都不信李学武会舍得放弃这样的女人。
这世上最不缺少的便是闲话,羡慕嫉妒他的人多了去了。
秦淮茹当年为啥能借风转运,或许有别的原因。
只看秦淮茹坚定不移地站在李学武身后了这么多年,相信当初李学武的投资也回本了。
既然秦淮茹都能借风转运,那他作为秦淮茹的丈夫,能不能也借一借这股东风呢?
他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更没想过要靠李学武一飞冲天。
刘国友同李学武也是有交情的,他是想结交私人关系,在未来某个关键点上得李学武。
现在他到货运站工作,在李学武的眼里那就是个小单位。
以前李学武还会去货运站调研,现在李学武要去也是去刚刚整合成立的物流总公司调研啊。
京城铁路货运站只是物流总公司的一个下属企业,再也迎接不到这样的大领导了。
物流总公司是红星钢铁集团同京城铁路联营的一家拥有独立管理权的物流企业,自主程度相当高,公司干部多来自京城铁路系统和红星钢铁集团。
当然了,刘国友现在也被划归到了物流总公司,在红星钢铁集团拥有绝对影响力的李学武对联营企业说话同样好使。
京城铁路与红星钢铁集团合作,优势主要在货运调度上,而地方设立货运站,联系经销单位,汽车货运等等还是红星钢铁集团更有优势。
两相比较,有现金投资的红星钢铁集团占了更多数的股权。
他要仰仗李学武的日子在后头呢,这个时候就得做好准备。
正如他对秦淮茹讲的那样,临时抱佛脚哪能行。
“哎呦,我都忘了!”
在确定李学武家大门的时候,刘国友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不是手里拎着东西就要拍大腿了。
秦淮茹被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唬得一愣,问道:“咋地了?”
“我忘了,李学武家里是有俩孩子呢吧!”
刘国友看向秦淮茹讲道:“早知道就买两样玩具了。”
“这不是有两样糖和点心嘛——”秦淮茹见他如此在意,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吃味。
好笑的是刘国友平日里一副正经模样,到送礼的时候这般猴急盲目,跟个孩子似的。
吃味是想到两人结婚快一年了,刘国友都没想过给家里几个孩子买玩具,更没见他这么在意过孩子。
刘国友的身上有这个时代男人普遍拥有的通病,那就是大男子主义,出身铁路系统的他表现的尤为强烈。
这也就是她的职务高于他,如果反过来,说不得他要如何当家呢。
“你当人家的孩子跟咱家孩子一样,见着饽饽和糖球跟什么似的。”刘国友撇了撇嘴角,道:“人家的孩子都是蜜罐里养大的,还能看得上咱们这点东西?”
“我都打听了,现在领导家里的孩子都喜欢玩玩具。”
他颇为遗憾地讲道:“听你说他很喜欢小孩子,早知道就应该投其所好,这样才更真诚。”
刘国友叹气,无奈道:“只是都到家门口了,总不能回去买吧,算了,下次得想着点了。”
秦淮茹听不下去了,也不管他的唠叨,真是还没有准备好的提醒,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不得不说,光是从秦京茹的嘴里听到关于这个家的形容,秦淮茹是没有一点概念的。
但当她亲眼看到这栋小洋楼的时候,真说不出心里是个啥滋味。
如若年轻十岁,她也想拼一拼,万一李学武喜欢活好的呢?
“您好,请问您找谁?”
二丫打开大门上的观望口,看了看站在大门口的两人疑惑地问了一句。
不怪她这般不懂事,来客人了竟然用这样的方式问候。
二丫是年前来的家里,可从她到这个家开始算,直到现在这个家里也没来过几个客人。
韩老师母子算一个,小宁姐的弟弟算一个,然后没了。
潇潇是李姝的家庭教师,这个不算,她第一次来是李哥带来的,再来就不用她帮着开门了。
其他人,赵雅萍就更不算了,除她以外没别的人了。
她很少接待客人,也就习惯性地按照秦京茹当初教给她的办法应对突然来访的客人。
秦京茹都给她说了,李哥在单位是大领导,备不住有人摸到家里来送礼。
可是李哥早就有规矩,他从来不收单位同事的礼,更不会为了收礼给别人办事。
所以,秦京茹一点都不骗她说,在这个家能十分的硬气。
但凡不是李哥和小宁姐带回来的,但凡不是家人亲戚,其他突然来访的都可以这般对待。
实在是秦京茹在家的那个时候李学武已经位高权重,她教给二丫的这些规矩真能适用。
只是二丫不知道,秦淮茹也不知道,他们被拦在门口的原因竟然是秦京茹订的“规矩”。
“你好,这里是李学武李秘书长家吧?”秦淮茹不理会刚刚还在跟她抱怨不该这么急着按门铃的刘国友,主动上前应了招呼道:“我们是他的邻居……”
“不好意思啊,李哥没在家,我不方便让您进来。”
还是秦京茹的“规矩”,只要是看见手里拎着礼物的,一律讲李哥不在家,小宁姐不在家。
但说话要客气,要随和,理由也要讲的理直气壮。
你看,我们东家没在家,我一个住家的保姆,实在没有权利请外人进屋,您多包涵见谅吧。
只是二丫的头脑有些僵化,秦京茹教给她怎么说,她就死记硬背怎么说,都不会变通的。
明明东院里李学武正在陪李姝和李宁玩水,她愣说没在家。
你就说,李姝咯咯咯地笑声和叫爸爸的声音传过来,是二丫尴尬还是秦淮茹夫妻两个尴尬?
反正现在秦淮茹是看不出这保姆脸上有什么尴尬的表情,那该尴尬的就是他们了。
她只是拎着礼物,看得出这小保姆目光里的防备。
都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用这么糟糕的理由来搪塞她。
“谁来了?”
好在没让她尴尬到极点,院子里传来了李学武的声音。
二丫多轴,听见身后的声音顺手拉上了观察口,转身回应道:“来送礼的,好像是两口子。”
你就不能多走两步,去东院小点声回复?
你站在大门口跟院子里的李学武讲话,到底是院门外的两口子先听到,还是李学武先听到?
“咋还有好像呢?”
李学武心里也纳闷,自从他立了规矩,这家里还没来过送礼的。
当然了,这里讲的是请托办事那些人,像是姬卫东、徐斯年这样的私交朋友不算。
他叮嘱李姝和李宁在花园玩,不许摘妈妈的花,这才往门口走了过来。
“您不是说不接待送礼的嘛?”二丫还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呢。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她道:“我先看看是谁。”
他走到大门口打开了大门,见是秦淮茹两口子尴尬地站在门口,好笑道:“咋是你们呢?”
“好不容易找过来,差点把脸丢在你这回不去了。”
时隔大半年,再见到李学武的那一刹那,秦淮茹释然了。
刚来时还有些忐忑不安,经过小保姆的打嚓,她倒是坦然了。
李学武听见她的玩笑,也是好笑地回过身给二丫介绍道:“这是咱大院的邻居,也是我在单位的同事,秦所长和刘站长。”
“秦所长好,刘站长好。”
二丫不懂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看得出两人不一般。
这里说的不一般不是这俩人本身有啥不一般,是同李哥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为啥?
因为李哥还能接待他们,任由他们拎着礼物进了院门。
“丫头从东北老家来我这帮忙看孩子,有点认生。”
李学武笑着给秦淮茹两口子做了解释,但没提二丫的身份。
秦淮茹通过秦京茹早就知道他家里有了新的保姆,只是不知道这么轴。
“没关系的,贸然登门,我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还没等秦淮茹开口,站在一旁的刘国友笑着搭了茬。
李学武转头看向他,微微点头笑着说道:“今天都休息?”
他休假,工作日可以不上班,这两口子可都是正常作息。
“她轮休,我是休假。”
刘国友拎着手里的东西,跟着李学武进了院门。
“这不是听说您回来了,棒梗又劳您费心照顾,我们两口子商量着来看看您。”
“多心了,没什么的。”
李学武带着两口子进了门厅,回头对一直没说话的秦淮茹问道:“我让京茹给你捎口信,你都收到了?”
秦淮茹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是因为刘国友的表现。
刚刚大门一开,刘国友的身子立马矮了半截。
他等着接茬额头都见了汗,进院的时候也积极地走在前面。
知道的是后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比亲爹还亲的爹呢。
“收到了,这不来了嘛。”
秦淮茹压下心里的恼,努力微笑着讲道:“我是想跟你学习学习,到底该咋跟孩子相处。”
因为恼了,所以换了拖鞋进门,她都没等刘国友。
这人太没分寸了,就算巴结讨好也不能这样啊。
她跟李学武之间没有所谓的亏欠,自然不用卑躬屈膝。
刘国友的这般表现凭白让她在李学武这里失了身份。
再一个,是她和李学武住一个院的邻居,到李学武家里了,也应该是她先说话,哪里有刘国友喧宾夺主的。
李学武却是不知道两口子之间的心里矛盾,只以为是为了棒梗,两口子过来探听。
“学习什么?一起玩?”
他笑了笑,指了窗外正在玩水的姐弟俩说道:“像这样。”
“我可做不出来——”
秦淮茹瞅了一眼,无奈地说道:“你也真是的,就算天头热,也不能叫孩子这么玩闹。”
“万一感冒了有你遭罪的,脏了衣服不也得洗?”
“小姐弟俩惦记许久了。”
李学武没在意她话语里的责备和关心,笑着解释道:“小宁一直没时间陪他们玩,二丫又要照顾家里,白天忙不开。”
“这不是嘛,正好赶上我回家,他们便要玩水。”
“挺好的,多活泼啊。”
刘国友后跟进来,在李学武示意下坐在了沙发上,听见他这么说,笑着附和道:“瞅着就开心,多好的孩子啊。”
秦淮茹被噎的难受,转过头去问道:“棒梗啥想法了?”
“啥想法,你这当妈的不知道?”李学武浅笑着讲道:“让京茹跟你提个醒,是因为我在出来前问了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来。”
秦淮茹见他这么说,目光微微一睁,有了些许期待。
其实从棒梗没有回来的事实就能知道结果如何了。
但她是当妈的,就算得了一个过程也是足够欣慰的。
“他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回来的。”
李学武看向秦淮茹讲道:“他这大半年确实成熟了许多,当初的冲动也许已经后悔了。”
“我不知道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很认真地点了点沙发扶手讲道:“如果你真的关心他,那不如去钢城看看他。”
“也先别说接他回家,他现在一门心思要混出个名堂来。”
说到这里,李学武端起二丫送过来的茶杯说道:“我这次让他回来,他不回也是这个原因。”
“难道非得混出个样来才算是我的儿子。”
秦淮茹有些气苦,抱怨道:“他咋就知道钻牛角尖呢。”
“你不也是一样?”
李学武轻笑着看了看她,又看向刘国友说道:“天下父母一条心,除了儿女还有谁?”
“让我讲,其实没必要纠结谁对谁错,谁先低头。”
他放下茶杯,劝了秦淮茹道:“你是当妈的,主动关心孩子没有一点错,尤其是他现在。”
“孩子的青春期都会有叛逆的阶段,具体表现就是听谁的话都成,就是不想听父母的话。”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秦淮茹见李学武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叹气一声。
刘国友这个时候没怎么说话,他在棒梗的问题上没有发言权,毕竟棒梗当初决定离家出走,在贾张氏那里就是他错了。
棒梗李家的这大半年时间里,贾张氏愣是没让他进家门。
就住在对门,他下班了只能回自己家,不允许去对门。
贾张氏有多么霸道他是领教过的,不敢有一点冒犯。
贾张氏允许秦淮茹去家里,但也没有个好脸色。
她只认当初是秦淮茹和刘国友逼着棒梗离家出走的。
所以棒梗不回家,他就不能进对门的家门。
一家人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饭了,他心里也烦棒梗不懂事。
男子汉哪有不受挫折的,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谁惯得?
要是他的孩子,真敢用离家出走来威胁,那他上去就是俩嘴巴,看他们还敢不敢威胁父母。
只是棒梗不是他的孩子,看贾张氏和秦淮茹护犊子的模样,没让他改姓贾就不错了,还动手?秦淮茹能生撕了他。
你看秦淮茹气急眼了打孩子行,他当后爹的万万不能动手。
“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要么等他长大,要么你主动沟通。”李学武耸了耸肩膀,道:“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那就亲自去见见他,看看他的变化。”
“总要有一方先低头的。”
“我低头倒是没什么。”
秦淮茹听了李学武的话好半晌才叹气道:“只是去了钢城他就能听我的话了?”
“那得看你怎么想了。”
李学武看着她讲道:“你要望子成龙,那就不要去了。”
“年轻人总得遇到一点挫折才能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
“话是这么说,可他得挫折到什么时候?”秦淮茹皱眉苦恼道:“他才十四啊,难道这样浑浑噩噩到二十岁才清醒懂事?”
“真懂事了,二十岁也不晚。”李学武淡淡地讲道:“他现在需要的是关心,不是责备。”
见秦淮茹皱眉不说话,他又讲了一些棒梗在钢城的事。
有好有坏,连棒梗表现厨艺,给他做罐头炒罐头的事都说了,渐渐的秦淮茹也不恼了。
自己的亲儿子,不是她关心,还能指望谁帮忙去。
李学武当初只当棒梗是傻小子,可不知棒梗拿他当亲爹。
有一次李学武戏言叫棒梗干儿子,棒梗都笑着答应。
秦淮茹觉得唯一亏欠儿子的就是没能给他足够多的父爱,即便是有了刘国友也做不到。
刘国友不是坏人,他如果是坏人,对家里孩子不好,她也不会跟他结婚。
人都是复杂的,总不能奢望人家掏心掏肺,拿棒梗当亲儿子。
真要是这样,秦淮茹该担心。
现在她只担心棒梗的干爹又是照顾生活又是教授知识,到底要用他干什么。
李学武和他盟兄弟做的那些事虽然她没参与过,但也清楚。
沈国栋一个破落户,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指望老奶相互扶持过日子,他怎么就发家了。
闻三儿、李文彪、杨二孩,这都是街道上出了名的破落户。
现在你再看看,一个个全都支棱起来了,住大宅,开汽车,甚至都不在京城露面了。
就是跟李学武牵扯愈加深切的于丽都有了自己的身份。
当初还在大院住的时候,于丽晚上回家就有汽车送了。
不是李学武,也不是别人,是俱乐部的司机。
能有今天这份势力,这些当初胡同里的大混子还能是好人?
好人在这个世上可发不了家,更不可能顺风顺水。
棒梗跟着李学武,真要跟着他们做这些事,你说秦淮茹担心不担心。
她才不会认为李学武会安排棒梗进集团工作,就儿子那脑瓜,除非是以厨子的名义进厂。
可看李学武的安排,哪里是培养厨子,这是在培养新势力。
滋——滋——
客厅这边正在聊天,门口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二丫急忙出去查看,李学武也回头瞅了一眼。
直到见赵雅军同王露一起进来,这才没再注意。
“秦姐在这呢——”
王露比赵雅军会说话,走进客厅的时候见秦淮茹两口子在,便笑着主动打了招呼。
赵雅军只会跟在后面叫了一声秦所长和刘站长。
“啥时候来的?”
“才到这没一会儿。”
秦淮茹见他们来了,那个叫二丫的保姆没有一丝惊讶,看来是早就约好的。
只是她听李学武讲了儿子的情况,以及他的建议,心里有数了。
这会儿就算要告辞,也得等赵雅军和王露多坐一会儿,否则也太没有礼貌了。
两对两口子凑在一起,都是红星钢铁集团相关的干部,聊着聊着必定会聊到工作上。
李学武多数只是听,王露拉着赵雅军来家里除了有感谢二哥照顾小姑子赵雅萍外,还有要向二哥汇报一下近段时间机关里的事。
她就是李学武的千里眼,顺风耳,机关里的事瞒不过她。
赵雅民不成,太死板,也太保守了,现还在保卫总队。
不过有李学武的照顾,他的进步也算是顺风顺水了。
“昨天您来集团的时候我就想说来着,只是那个时候情况还没到现在这种状况。”
王露解释道:“是联合工业报刊登的那条消息,这些京城的报纸像闻讯赶来的大鲨鱼。”
“这么严重啊——”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他们报道的焦点还是酒店本身吗?”
“有歪了的,在报纸上讨论有没有必要建这栋大楼。”
王露微微摇头讲道:“还有说咱们集团财大气粗,好钢没有用在刀刃上,净扯犊子了。”
“呵呵呵——”
李学武听见她转述的这些讨论,也是不由得笑出了声。
王露有些意外和困惑地看着他问道:“您笑什么啊?”
她正了正身子,提醒道:“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乱七八糟的,您就不担心讨论不受控?”
“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李学武点了点头,道:“可以先让讨论多一会儿。”
“只有讨论的多,才会有话题性,这样影响力多直接。”
“您想的就是比我多。”
王露微微摇头讲道:“我只觉得害怕,大家都在谈论咱们集团的事,我怕再出现别的……”
“小心谨慎是对的。”李学武笑着招呼二丫给大家上水果,嘴里则强调道:“但也不能因噎废食,注意尺度就行了。”
“其实要我说啊,宣传部门发力以后上来的反馈还没有集中。”
王露看向他挑了挑眉毛,道:“您不知道,最近李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就没歇息过。”
“他的秘书刘斌就坐在他的办公室,专门收听电话。”
“这倒是好事儿——”
李学武笑着说道:“宣传部门和总经理办公室轻松很多。”
“李主任躲出去了。”
王露捂着嘴角笑道:“第一天接听电话太多,他说他病了。”
“你看着他咋样?”
李学武意外地看了看她,问道:“我不在京城,怎么同有人传言,李主任的身体不大好呢?”
“没有的事,就是故意躲清静去了。”王露摇头讲道:“我都听刘斌说了,主任离开前特意交代他,什么时候电话停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说他身体不好的,还跟我们打羽毛球呢,身体倍棒。”
“这话是真的,就在招待所的球场。”秦淮茹佐证道:“前些天突然就说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要真是身体不好,就该去医院,工会的熊主任不就在医院静养嘛。”
“熊主任静养也不是自愿的,是他多管闲事惹恼了李主任。”
王露在机关,听到的消息自然比秦淮茹更多更准确。
她解释道:“也不知是谁请托,要在津门联合贸易管理中心办一张经销公司的牌子,老熊找到李主任,结果吃了闭门羹。”
“他不甘心啊,又找了上面的人,结果嘛——”
“两人闹的好不愉快了。”
秦淮茹点头附和道:“中午饭都没吃,他就去住院了。”
刘国友有些羡慕地看了看王露,他都能想到在机关工作会有多么的威风。
再看看媳妇儿秦淮茹,竟然也知道集团里的这些事。
对于热心事业的他来说,尽可能多地知道一些内幕,也好有机会表现不是?
那秦淮茹为啥不跟他分享这些“内幕”呢?
刘国友有些在意地看了身边的秦淮茹一眼,当然不会在这里发作,准备回家一定要问一问。
如果他有红星钢铁集团机关里的消息,那对他的工作也是很方便的。
“看来这集团未来一段时间要处于多事之秋了。”
李学武笑着说道:“那我得赶紧回辽东,省的找麻烦。”
“要走您就快点走。”
王露笑着解释道:“昨天下午我还听说李主任找你呢,是听说你带着孩子来的才没在意。”
“不出意外的话,李主任是想找你聊聊,一定是有关于接下来舆论宣传的事。”
“还有即将到达的资本力量。”秦淮茹笑着提醒道:“连我们招待所要建大楼都有人联系我,你要搞第一高楼,那关系能把你家门槛子踢平了。”
“他们倒是想了,也得先找到我们家才行了。”
李学武笑着看了她一眼,话语间有些意味深长。
说秦淮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做好了准备,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