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重新笼罩东北大地,一条腿和一条胳膊都搭在卫燃身上的女王大人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昨晚我做了个梦”
穗穗抱紧了已经睡醒有一会儿的卫燃说道,“我梦到你在外面坐着,我去找你了。”
“然后呢?”卫燃笑着问道。
“我忘了”穗穗傻笑着给出了回答。
“昨晚你确实去找我了”卫燃轻轻抱住对方问道,“还睡不睡了?”
“不能再睡了”
穗穗说着打了个哈欠,“我们今天还得赶路呢。”
“那就起床?”
“再等下”穗穗说着,已经翻身上马做起了女将军。
这边女王大人策马奔腾的时候,远在免电某座城市中心,某座酒店顶层套房里的平野阳斗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钟震亲手送上门儿的一沓档案。
“这这是真的?”
平野阳斗在第二次看完了档案里关于平野一家的记录,呆滞的问道。
“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你”
钟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确实和平野大翔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但是我确实以平野作为姓氏”平野阳斗说道。
“我可以把这些东西公布出去”
钟震说道,“我在招核认识些警察,也就是所谓的内部人士,以他们的嘴公布这些会更有.”
“算了”平野阳斗摇了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算了?”
“算了”
平野阳斗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我能丢掉平野家的血缘和姓氏,难道我还能丢掉我是个招核人的事实吗?”
“你现在已经是免电人了”在旁边陪伴的踩奶姑娘说道。
“日裔免电人”
平野阳斗又一次开始犯起了轴,“所以就这样吧,这件事就不要公布了。”
“背着骂名?”钟震颇为诧异的打量着对方。
“我的漫画里,戏班子里的那些前辈,他们不也是背着骂名吗?”
平野阳斗反问道,“我并不认为我是无辜的,所以让我也尝尝那种滋味吧。”
“你不会再自杀了吧?”钟震沉默片刻后问道。
“不会了”
平野阳斗摇摇头,“从现在开始,自杀反而是解脱了。”
“算是个男人”
钟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走出了这间豪华舒适的套房,搂着站在门口的小铃铛走进了电梯。
这天,平野阳斗发布了新一集的漫画更新,也是这天,赫少女也发行了一首名为“相册”的新歌。
还是在这一天,最近突然冒出来的荷鲁斯之眼又一次毫无征兆但是却又如很多人预料的一般更新了一批照片和对应的线索。
依旧是在这天,又有新的游行和暴力冲突出现,而在这些游行甚至暴力冲突的现场不远,才开业没多久的28颗星星咖啡馆里一如既往的播放着国际歌,播放着开放版权的赤血之源,也播放着赫少女今天才刚刚发布的新歌相册。
“看看那几个招核游客,他们被打的可真惨。”
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曾在薅羊毛大会上,将小男孩的奶嘴当做礼物送给卫燃的玛琳端着一杯咖啡赞叹道。
厚实的防弹落地窗外,正有一群正宗法国黑人在暴打着被摔倒在地的几个招核人。
“小姐,他们可能是无辜的。”
曾经跟着玛琳去过林场,并且堵着耳朵什么都没听到的保镖提醒道。
“又不是我打的,关我什么事?”玛琳白了对方一眼,“你怎么总是这么扫兴?”
“我是说,需要我也帮您去踹几脚吗?”这位保镖立刻改换了口风。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不过算了,我可不会做这么没有素质的事情。”
玛琳说着,将一张钞票压在了咖啡杯下面,“走吧,我们该离开巴黎了,这鬼地方怎么遍地都是黑人?”
“小姐,您.”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黑佬。”
玛琳不耐烦的摆摆手,“这种事我自从出生开始就意识到了,就不用你提醒了。
好了,我们这就离开吧,我们该尽快赶去女王大人的城堡了。女王让我负责出面组织酒会,我可不能搞砸了。”
“我已经买好机票了”这位保镖终于聪明了一回。
这天傍晚,女王大人带着她的坐骑,不,她的男人,进行了为期一整天的考察之后,又一次以啤酒烤串结束了一整天的行程。
如昨天一样哄睡了穗穗,卫燃又一次拿出那俩水壶摆在了外间的桌子上。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了以往的忐忑。
慕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羽毛状的时间轴,这条时间轴飘飘然的缠住了那俩水壶,其上的时间坐标也开始了飞速转动,最终定格在了1942年的10月27日。
这一次,没有白光,甚至没给他准备的时间,更没有限制什么道具可以用,什么道具不可以用。
但就是恍惚之间,周围的一切已经变成了一条黄土漫天的荒野。
目光所及之处,饿殍满地。
怔了怔神,卫燃的身旁出现了装满烧饼的箱子。
从里面拿出几个夹着肉的烧饼,他将其递给了一个似乎正在嚼树皮,而且挺着老大一个肚子的小男孩儿。
“吃,拿去吃。”卫燃蹲下来说道。
他很清楚,这个小孩之所以挺着大肚子,要么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水肿,这样的情况,他曾经在列宁格勒也见过。
要么,是这个时代广泛传播于华夏大地的血吸虫病,也就是所谓的大肚子病。
这种病发展到这个小男孩儿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晚期了。
卫燃很清楚,无论的哪一种,除非能接受足够全面和现代的治疗,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了。
然而,那小男孩却像是听不到以及看不到似的,对几乎送到嘴巴的烧饼置若罔闻,继续咀嚼着苦涩粗糙的树皮。
又一次试了试,卫燃甚至试着将烧饼塞进对方的嘴里。
可下一瞬间,他手里的烧饼,乃至怀里抱着的另外几个烧饼却稀里哗啦的落在了黄土地上。
他刚刚清楚的看到,他手里的烧饼和那个小男孩儿的脸重迭了!
操你大爷!操你大爷!
卫燃语无伦次的咒骂着,他已经意识到,对方和他手里的烧饼,甚至可能和自己都不在一个“时空维度”。
这或许便是洛口中所说的“防沉迷”吧
很是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卫燃在一番挑选之后,他的手里也出现了那台巨大的宾得67II相机,以及一个三脚架。
将相机固定在尚未展开的三脚架上,卫燃将镜头对准了这个专心、麻木的撕咬着树皮的小男孩儿,朝着他轻轻按下了快门。
就在拍下这张照片之后,他也注意到,远处有一队鬼子,在领头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鬼子带领下朝着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
“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下意识的取出了盒子炮徒劳的朝着它们扣动着扳机,但子弹却在穿过那些鬼子的全身各处之后,没能击倒任何一头鬼子。
最终,打空了子弹的卫燃眼睁睁的看着领头的那头鬼子狞笑着拔出指挥刀,策马加速,弯腰,挥刀,然后一刀杀死了他刚刚拍下的,那个正在撕咬树皮的男孩儿。
他还看到,这头鬼子的腰侧,挂着一个银亮的,带着皮套的将官水壶。
眼瞅着这头鬼子和自己错身而过,卫燃面无表情的调出了时间轴,将时间往前调整并且按下了暂停。
紧接着,他一言不发的展开了三脚架,后退一段距离,重新将镜头对准了那个小男孩儿,随后终止了时间轴的暂停。
飞扬的尘土,肆意的马蹄和更加肆意的笑容中,那把反射着刺目阳光的武士刀轻而易举的割断了那个小男孩儿的头颅。
“咔嚓!”
在卫燃又一次按下的快门里,这一切,包括飞洒的血液,都被他拍了下来。
“砰!”
没等那头骑着马的鬼子甩掉刀身上的血液,卫燃的身后也传来了一声枪响,这头鬼子的胸口,也立刻爆出了一团血雾。
这让卫燃不得不再次按下暂停,然后小心的往前倒退了半秒钟。
随后,他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方向——是逆光。
确实是好用.
卫燃看着飘在眼前的时间轴,内心却泛起了比以往更加浓烈的无助感。
他现在不但改变不了历史,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参与进去了。
弯腰捡起掉落的烧饼拍打干净上面的黄土,卫燃将其送到嘴巴咬了一口,随后将剩余几个摆在了那个小男孩儿的尸体边上。
默不作声的收起烧饼箱子,他扛着三脚架往远处又走了几步,随后朝着那头中枪的鬼子按了一下快门。
没有急着让时间轴继续流逝,他收起了三脚架,迈步走到了这头中枪鬼子的身旁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个水壶,随后转身走向了枪声响起的方向。
很快,他在一棵被扒了皮的枯树边,看到了一个躲在尸体里的孩子。
那可不就是个孩子,十六七岁的年纪,全身脏兮兮的满是污渍,身上还压着两具干瘦浮肿的尸体。
但他的手里,却拿着一支不知道哪来的老套筒,在这被暂停的瞬间,他已经握住枪栓准备拉开了。
再次取出装了三脚架的相机朝着他按了一下快门儿,重新让时间开始流逝,卫燃站在对方的旁边静静的旁观着。
就在这个时候,这支鬼子队伍的两侧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不,那不是枪声,是鞭炮的声音。
但在这鞭炮的声音中,却又夹杂着那么两三声枪响。
也正是这两三声枪响,让同样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另一头鬼子腰侧中弹,惨叫着摔倒在地,也让一头鬼子兵脖颈处爆出了一团血雾。
“轰!”
如此的混乱中,又有零星的枪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时不时的朝着这支鬼子队伍造成着伤亡。
终于,当远处升起一团烟雾,鬼子队伍中间也突然炸开一团烟雾并且躺倒了一片的时候,这支不过百头左右的鬼子队伍在丢下并不算多的尸体之后匆忙选择了撤退。
但此时,周围的“枪声”却并没有停下来,甚至有人吹响了冲锋号,也有人举着大刀像模像样的发起了冲锋。
“款款款!拾掇上东西赶紧跑!等鬼子醒过盹来,一准儿会返回来抢那个大官儿的尸首!”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尸体堆里,一个看着能有40岁上下,全身精瘦,头上包着一条土黄色手巾的汉子扯着嗓子用方言招呼着。
在他的腰间,那条油黑的红布绳子腰带上,还别着一把唢呐和一个烟袋杆儿。
顿时,周围也坐起来三五具“尸体”,跑到被打死的鬼子旁边便开始了捡拾任何用得上的东西——包括那两匹军马。
“套车!赶紧把车架子抬过来呀!”
这老汉催促的同时,远处也跑过来几个头上包着手巾,手里拎着枪的汉子。
这几个人要么从路边的黄土里挖出一个木头车架子和两个木头轮子,要么四人合力用木杠扛着一个一门小炮儿。
那可不就是一门小炮,铸铁的炮身约莫着有大腿长短,上面砸着几条铁箍,此时正随着那四个汉子的跑动,在晃动间往外吐着近乎标准的烟圈。
仅仅眨眼间的功夫,这总共也就十来个人已经把车架子组装好,那个腰间别着喇叭和烟袋的老汉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两头牲口的鼻子处闻了闻,随后便轻而易举的给它们套上了车。
几乎前后脚,周围的那些人便将捡来的长短枪乃至腰带衣服等等各种东西都丢到了光板车上,那个最初开枪的小孩子,也一瘸一拐的在同伴的搀扶下爬到了板车上,一屁股坐在了还带着余温的铁炮筒上。
“啪!”
那名老汉用手里的鬼子皮带在那两匹军马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这辆板车也拉着几个年纪小的,带着周围几个壮年跑向了远处的方向。
“那娃,可惜了.”
其中一个汉子在跑起来之前不由的看了眼那个小男孩儿的尸体。
“不可惜”
驾车的老汉叹息道,“大肚子病,青筋都鼓起来了,带回去也救不活咧!活着还不是遭罪,死了倒好,早死早托生。”
“四爷,你这心可忒狠咧!”另一边的一个汉子嘟囔道。
“啪!”
被称作四爷的老汉却并没有回应这声埋怨,只是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皮带。
这大概是最后一个故事了